途仙閣,除去某個以俗世王朝為主導的洲際外,幾乎每個城鎮都會設立的一個修士組織。
除了最基本的身份證明外,它幾乎囊括了一切為修士而準備的服務。
比如宗門之間的道法交流,往往是需要一個中間組織來牽線,這時途仙閣毫無疑問會發揮相當大的作用。
又或者散修需要一些天材地寶,途仙閣也會跟類似天諭商行的組織進貨,以適宜的價格出售。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服務,它最大的特點,還是提供一個讓不同派係、不同師門的修士能夠平等交流的平台。
頂點
方式有很多,比如不同宗門的弟子之間組成臨時的幾人小隊,接受驅逐妖獸、擊潰魔道一係列懸賞令,事後發布懸賞的委托人會提供報酬。
當然,途仙閣會從中抽成獲利,不然人家怎麼繼續開下去?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尤為直接的交流方式——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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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
途仙閣頂層的光線正強,方圓幾十仗的露天平台上,由靈檀木搭建而成的露台整齊地排列。
每一個露台旁都或多或少圍著一群仙家素裳的修士,看著台上激烈交鋒的道友,一片嘈雜聲雄起。
“何肅!你乾嘛這副表情!嘿,老子這一劍凝聚了二十五年的功力,你到底接不接?!”
一個麵容粗獷的布衣修士耿直地笑著,手中的玄鐵重劍高舉,靈檀木嵌成的地板“吱吱呀呀”的作響。
被布衣修士成為‘何肅’的是一個身穿碧衣的青年,臉還挺白淨,但眼神卻始終透露著一絲不耐煩:
“劍莽子,我本來就不想跟你打,我還等著去樓下茶室搭訕……請女修喝茶,是你非要拉著我打,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布衣修士看到他如此不情願的樣子,濃墨劍眉一皺,惱怒道:
“我輩修士,應以自己的大道為目標,豈能被那些搔首弄姿的騷浪女修所迷惑?怪不得最近你的拔劍速度越來越慢了……罷了,哥哥我這就矯正你的心態!”
話音落下,布衣修士手中的玄鐵重劍一沉,連帶著他硬朗魁梧的身軀猛然一震,四周氣浪翻滾,腳下木板龜裂。
‘嗖’的一聲,台下圍觀的眾修士隻看到一道灰色的影子閃過。
下一刻,手持玄鐵重劍的布衣修士便出現在了碧衣青年的上空。
嘩嘩嘩——
奔湧的靈力卷著氣浪,將整個露台衝刷了一遍。
台下觀戰的修士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這股靈力由始自終貫徹的‘狠’,仿佛不論對手有多強,都會憑借單純的蠻力對之。
何肅麵對傾瀉而來的霸道靈力,不躲不閃,嘴角勾起了一個賤賤的微笑,甚至還把手中象征性拿著的佩劍塞回了戒指形的瓊玉閣中。
“?”
台下一個對兩人不熟悉的修士見了,心中有些不解:
“那個叫何肅的,竟然如此胸有成竹?難不成有什麼製勝法寶?”
旁邊抱臂觀戰的人聽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便搖了搖頭:
“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這裡吧?這倆人在這個途仙閣有一陣子了,基本都是‘劍莽子’拉著何肅鬥法,不過何肅這人……”
轟——
一聲貫徹鼓膜的聲音轟然響起,露台木屑紛飛,中斷了台下修士的閒聊。
四散的濃煙中,一個碧色身影倏地倒飛了出去,砸在隔壁露台的階梯上,形成了一個黑森森的人形大洞。
“……”觀戰的眾人。
原來他不是胸有成竹,隻是單純的放棄掙紮。
“咳咳咳……”
布衣修士單手揮動玄鐵重劍,將遮蔽視線的厭惡劈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下了露台,粗獷的麵容上滿是憤恨:
“這姓何的怎麼又這樣!”
布衣修士已經不記得是多少次了,從他前幾天在登龍港認識何肅以來,就看出這個人不簡單。
而他最大的興趣,就是跟不簡單的人交手。
劍與劍交鋒,道與道碰撞,這就是他修行的方式。
但何肅這個人簡直離譜,每次好不容易給纏上了擂台,都是不情不願,隨便打兩下就走了,要麼乾脆就是連劍都不出。
還說什麼……要請女修喝茶?
女人有劍香嗎?
布衣修士呸了一聲,心中滿是不屑。
女人隻有影響到拔劍速度罷了。
看到何肅從人形大洞中鑽出,一副輕快的模樣朝樓梯走去,布衣修士深吸了一口氣,放聲高喊:
“何肅!給我站住!”
何肅正一臉輕鬆地走著,聽到身後熱血過頭的叫喊,臉上表情一僵,眼神閃過一道厭惡,腳尖輕點地板,鑽入了茫茫人海。
“何肅,給老子站住,今天無論如何你都必須跟我打!”
布衣修士憤恨地吼著,托著寬厚的玄鐵重劍,朝著門口台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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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站住!”
站在各個露台旁圍觀的修士,一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渾身一顫,皆是下意識的讓開了身位。
不過多時,托著重劍的身影便一溜煙竄了過去。
會來途仙閣道法交流的修士,多半都是滄海境到龍門境上下,再往上……涅槃境的修士已經足夠在大宗門裡擔任一官半職。除非是宗門有交流任務選擇在這裡,否則是不會出席這種場合。
對於他們來說,布衣修士算是老熟人了,整個天南洲的途仙閣,隻要是經常光顧的修士,基本都能見到他的身影。
而他本人也是一個忠實的‘曆練派’,比起待在墨守成規的宗門裡一日遊複一日的打坐,他更喜歡遊曆四方,通過他人切磋積累經驗,一點點變強。
這本來也沒什麼……畢竟通過切磋磨練技藝,就算是在各個宗門內部也不算少見。
讓所有人對他避之不及的原因,就出在這家夥完全就是一個挑戰狂。
隻要是他稍微看得上眼的,都會被以各種理由拉去打擂。
關鍵你還拒絕不了,因為大部分同境界的散修都打不過他,就算是聞名在外的仙門嫡傳,遇到這種亂打一氣莽字當頭的打法,一開始也要懵上一懵。
在座的各位修士喜歡切磋技藝,本身就比天天慫在洞天福地不出門的實戰經驗要多,光是看著就知道布衣修士的那種打法,搞不好就要在床上躺個幾天。
再加上布衣修士到一個地方就要挑戰所有人的作風,儘管有少數人願意上前領教,但大部分人還是較為愛惜身體的。
人群中,一名身穿黑袍的俊秀俠客堪堪走來,偏頭看了眼拖劍離去的布衣修士,眼神略顯好奇。
他左顧右盼了一陣子,看到身邊的一個正在喝彩的修士,遲疑了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友,我有件事想向你打聽。”
被拍肩膀的年輕修士轉過頭,看到黑袍俠客清秀的臉龐後眼中閃過一道詫異,許是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
“道友請說。”
黑袍俠客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在下是外地的散修,初到天南,想要尋得一人……不知道友可知‘長河蘇氏’的所在?”
年輕修士聞言一愣,苦笑道:
“道友折煞我了,我不過是邊境的一個小修士,哪裡會知道那種不顯山不漏水的隱世家族所在?這種事,道友你應該找四方遊曆的修士,以他們的見聞,或許會知曉。”
“這樣啊……”黑袍俠客也沒灰心,斟酌了片刻,“那,這附近誰有可能知曉?”
年輕修士一臉為難,搖了搖頭:“道友,隱世家族向來不會透露風聲,在下也隻在每四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上,見過長河蘇氏的人,其餘時間連半點消息都沒聽過。”
“宗門大比?”黑袍俠客蹙了蹙眉。
“就是各大宗門派出年輕一輩的翹楚,公平鬥法的比賽。”年輕修士低聲道。“每隔四年會舉辦一次,道友若是想要尋找長河蘇氏,不妨去東皇山天武閣等著?”
黑袍俠客想了想,問道:“下一次宗門大比什麼時候?”
“額……”年輕修士表情有些尷尬,“還有兩個月……”
“那就太久了……”黑袍俠客搖頭歎息。
兩個月是什麼概念?
就算不去那什麼東皇山,許守靖也能坐著飛渡浮舟把整個天南洲轉一圈了。
當然,因為隱世家族那什麼禁製,還是有可能會沒辦法找到準確位置。
年輕修士雖然修為不高,但心腸還是不錯的,見到許守靖如此煩惱,他想了想:
“道友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找姬向劍問一問。”
“姬向劍是誰?”
“就是剛才拖著劍離開的那個。”年輕修士出聲道。“姬向劍性格雖然有點問題,但他長年雲遊四方,我在登龍港沒出去過都能聽到他的事跡,說不定會知道長河蘇氏的消息呢。”
“剛才那個大胡子是吧……多謝道友。”許守靖轉身就要離開。
“哎哎!!”年輕修士趕忙拉住了他,發現許守靖疑惑地看著自己,他解釋道:“道友,聽我一句勸,姬向劍為人厚道,如果當真知曉,是不會對你有所隱瞞。
但記住,如果他找你切磋道法,千萬不要接受。”
許守靖微是一愣:“這是為何?”
年輕修士哭喪著臉,擼起袖子,指著上麵的淤青:
“姬向劍愛武成癡,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瘋狂找人挑戰。隻要是被他看上的人,不論打不打得過,都會被強行拉上比武台,直到把對方打趴下為止。
他的劍毫無章法,並且迅猛霸道,初次交鋒少不了會吃大虧。諾,我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許守靖還以為是什麼事呢,聽了年輕修士的話,不以為意地道:
“我就找他問個路,應該不至於吧。”
“至於!道友,姬向劍的名字在天南洲已經是人見人怕,誰都不想看到他……除非一開始境界就能壓過他,不然沒人想接他的挑戰。”
“……”
這麼邪門?
許守靖半信半疑,不過看年輕修士瑟瑟發抖的表現,說了句“我會注意的”,便朝著樓梯走去。
……
……
途仙閣的第四層是一個裝飾典雅的茶亭,說是茶亭,除了各種仙草茶葉之外,也會提供不少專門供修士喝的酒水……醉仙釀除外。
途仙閣與醉仙釀開設了幾千年,至今都沒有達成合作,想要喝醉仙釀還是要去當地的醉仙樓分店。
大廳中點著雅致的熏香,略微驅散了酒精刺鼻的氣味。
各門各派路過此地的修士,或三五成群,或一人獨飲,在茶桌旁邊圍坐著。
看起來名聲顯赫些的仙門弟子,一邊向鄰桌的道友吹噓自己的事跡,不時朝旁邊靜坐的女修挑撥聊騷。
若是大門大派清規嚴厲的女修,對於這些人的撩騷隻會回以冷眼,不予理會。
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女修,多數穿著清涼,衣不蔽體,像是為了彰顯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段兒一般搔首弄姿,對於男修的挑逗回以媚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魔道妖女。
在這樣一群人中,自幼保守的薑容月可謂是渾身不自在。
儘管她身上的雪青色長裙幾乎遮住了所有春光,但窈窕柔美的身段兒與溫婉精致的俏臉,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不知道打發走第幾個想要詢問芳名的男修後,薑容月始終端莊的儀態終於是快要蚌埠住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小靖……怎麼還沒好啊……”
轟——
一把兩掌寛的玄鐵重劍撞破了大門,在旋轉了好幾圈後,筆直地插在了大廳靈瑤木的地板上。
無論是品茶的茶客,還是喝酒撩騷的女修男修,皆是被這陣動靜給嚇到了。
其中一個騷浪女修看準了時機,連忙抱住身旁大門派弟子的腦袋,不停洗麵奶的同時,夾著嗓音作做地說道:
“哇~好……好嚇人啊……人家好怕……”
被抱住的大門派修士感受著無與倫比的壓迫,還沒緩過神,門口再次傳來新的動靜。
“姬向劍,你神經病啊!”身著碧衣的青年罵罵咧咧地朝茶亭裡麵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