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薄雨,小橋流水。
午時三刻,年近六十的老伯,正收起毯子準備趕回家吃一口熱飯。
待到一切都準備妥當,老伯拿起行囊走上街,遠遠地便看到兩道好似風景線的璧人走過。
身著淺碧羅裙的女子走在前一個身位,臉蛋兒一如既往地冷然,每一步都透露著不食煙火的仙氣。
一襲黑袍的俊秀少年被拉著手腕,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麵,俊秀的臉龐帶著幾分無奈,似乎在說著什麼。
老伯愣了愣神,在這對男女經過身邊的時候,適時出聲打了個招呼:
“呦,這不是浣清嗎?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
說著,視線瞥向了蘇浣清的身後,眼神頗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感慨:
“都帶著情郎回蘇都了,也不給老頭我介紹介紹?”
老伯本以為自己這句調侃,會讓蘇浣清跟這位少年變得十分窘迫,至少也象征性的臉紅一下不是?
然而,蘇浣清不冷不熱的看了眼老伯,先是按照禮儀打了聲招呼,隨後扯著身旁那名黑袍少年的袖口,正色道:
“他不是我的情郎。”
“……”許守靖歎了口氣,捂著額頭簡直沒臉看。
因為,他知道這姑娘接下來肯定會說出驚世駭俗的那一句話——
“他馬上會成為我師公。”
“(⊙?⊙)”
老伯表情有些僵硬,上下打量著許守靖的外貌,囁嚅了半天嘴唇,才蹦出來一句:
“你師公……年紀還挺小,不到及冠之齡……”
蘇浣清眉峰微蹙,對老伯的說法有些不滿,不以為意道:
“修行之人,何須在意年齡?差距上千年的道侶不在其數,不過是三百……唔”
許守靖實在聽不下去了,伸手有些強硬地捂住了蘇浣清的嘴,一臉賠笑的看著老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老伯,你不用在意,浣清是我的道侶,她比較喜歡這調調而已。”
蘇浣清眼神一怔,偏過頭,詫異地看著許守靖,似乎不明白這家夥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許守靖表示,那也比你這嫁師孝徒要強。
“——”老伯視線在二人身上打轉,許是覺得年輕人太會玩了,再次寒暄了兩句,背著行囊離開了。
臨走之時,許守靖還隱隱聽到老伯似乎還嘟囔著什麼“老了,聽不明白年輕人的話了”。
哢——
“嘶……”
腳上突然傳來了刺痛,許守靖低頭一看,發現蘇浣清那雙精美的繡鞋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腳上,還用腳尖不停地研磨。
許守靖連忙鬆開了蘇浣清,往後退了好幾步,尷尬道:
“抱歉……”
話說出口,許守靖微是一愣,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低頭看了下,發現手掌被水給沾濕了。
蘇浣清擦了擦有些紅潤的小嘴,不鹹不淡地瞥了許守靖一眼,冷然道;
“走吧。”
“……”
許守靖盯著手掌看了半晌,往身上抹……明顯不行,就這麼放著也不對勁。
總不能喝了吧?
“咦呃……”許守靖被自己這麼想法惡心到了,感到後背一陣惡寒,最懂還是隨便在大腿上抹了抹。
蘇浣清對許守靖的動作絲毫沒有在意,麵無表情地走在前方帶路。
有一個當地的熟人,到底是比自己亂轉要有效率的多。
在蘇浣清的帶領下,許守靖很快就到了一個他轉了一上午也沒能來到的地方。
腳下是一個十丈高度的小山丘,山丘的頂峰駐紮著一顆是個人都圍不全的參天古樹,鮮嫩的綠芽草坪一望無際。
在山丘頂峰轉身一看,蘇都的繁華景象,宛如一幅彩色繪卷,平鋪在眼前。
如果是在夜晚,相信景色隻會更加賞心悅目。
許守靖這麼想著,遲疑了片刻,快走了幾步,在於蘇浣清並肩而行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浣清……”
“你說。”蘇浣清目視前方,片刻都沒有回頭。
許守靖突然定住了腳步,望著那顆紋路古樸的巨大古樹,緩緩開口:
“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讓我上……不是,讓我成為你師父的道侶?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不講情理的人,就算是為了救你師父,也不會這樣無視她的想法。”
蘇浣清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那顆巨大的古樹旁邊,探出纖手輕輕撫摸著上麵粗糙的紋路:
“我沒有父親。”
“……”
——那剛才那位‘大伯’又是誰?
許守靖強忍著吐槽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
“那你娘呢?”
“我娘死了。”蘇浣清轉過了身,直視著許守靖的那雙眸子中不帶有半分情感,仿佛是在說彆人的事情一樣。
“……”
不讓我踩雷不舒服是吧?
許守靖乾脆不說話了,靜靜地等待蘇浣清講述她的故事。
“我三歲那年,我娘就死了,對我來說,父親也從來沒有存在過。師父……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所以,哪怕她不願意,我也要救她。”
乾脆利落,短短一段話把所有信息都概括進去了。
許守靖現在真的開始懷疑蘇浣清是不是蘇燼親生的了,同樣是在說過去的事情,蘇燼能說上半天,蘇浣清一段話就能結束。
“但是……之前你不是已經拿到龍鱗回生草了嗎?為什麼還必須要我跟你的師父雙修?”許守靖疑惑道。
“神魂之損,非一藥能治。龍鱗回生草隻是穩固住了師父的神魂,但隻要她還保持著跌落的境界,原先的神魂遲早有支撐不住崩潰的一天。”
蘇浣清緩步走到了許守靖麵前,因為身高緣故,隻能抬頭仰視著他,抿了抿唇:
“許守靖,我知道,隻憑借以前那幾個兒戲般的人情要求你做這件事,太過想當然。
但師父對我真的很重要……隻要你答應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能不能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台詞?
許守靖有些受不住蘇浣清步步緊逼的視線,本能地後退了半步,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反正我先見你師父吧,剩下的事,之後再說。”
蘇浣清鬆了口氣,清澈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誠懇地道:
“謝謝。”
踏踏踏——
山丘上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
“看來是你師父來了。”許守靖偏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