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了你。
在心中生出這個念頭的瞬間,許守靖完全沒有抑製自己的意思,任憑內心中那股黑色的情感蔓延全身。
不知不覺,許守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意識遁入了黑暗。
與此同時,他動了。
嗖——
眾人隻看到一道銀光閃過,黑袍劍仙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他的影子再度闖入所有人的視野時,許守靖已然含怒拔劍,位居皇甫燕的上空,欲要揮劍下斬。
皇甫燕目露驚異,完全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許守靖竟然還能爆發出這樣的速度來。
不過那又如何,就憑他現在體內毫無靈力的情勢,便不可能給自己造成半點傷害。
念及此處,皇甫燕心中稍定,沒有用手中幻化出的鮮血長矛抵擋,而是微微後仰,順勢向後退去。
轟——
劍氣呈弧狀縱橫,白虹過境劃過長空。
眾人隻覺得腳下大地猛然一震,仿佛在許守靖揮劍的瞬間,整個東皇山都被往下壓了一層。
煙塵散儘,皇甫燕麵色凝重的站在遠處,臉側竟是有一道新鮮的血痕。
許守靖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一手撐著畫舫煙淺,腳下一片龜裂,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喘息。
“……?”
見到這一幕,眾人的頭頂不禁冒出了幾個問號。
剛才動靜挺大的,怎麼突然點到為止了……接著打啊,是死是活全看你們了。
薑容月正在忙著處理楚淑菀的傷勢,她知道自己攔不住許守靖,隻能祈禱小靖能在關鍵時刻恢複理智,不要因為熱血上頭而被皇甫燕輕鬆擊敗。
她幾乎幾女身上所有的靈藥,好不容易才穩住了楚淑菀的傷勢,剛歇了一口氣,就看到許守靖那邊居然僵持住了。
“怎麼回事?”薑容月蹙眉問道。
染曦睫毛輕顫,剪水雙瞳中閃過紫藍之色,語氣十分焦急:
“許……許公子受傷了。”
啪嗒——
像是為了印證染曦的話一般,一滴血珠順著許守靖的衣袍滴落。
那滴血珠在半空劃出一道顯眼的血線,砸在碎石磚塊兒,四濺開來。
薑容月杏眸一凝,呼吸都停滯了些,下意識的掩住了小嘴。
隻見許守靖持劍那隻手的肩膀處,暗紅色的血液漸漸暈開。
許守靖額前不停地冒著虛汗,他隻能通過控製呼吸節奏對方方式,讓心率不至於那般匆急。
“負擔太大了。”蘇浣清目光流轉萬千,沉聲道:“他現在身無靈力,還強行動用體術,沒有靈力緩衝,那個體術造成的所有衝擊都會直接反饋在他的身體上。”
就如蘇浣清所說的一樣,九劫重獄體分為三個階段,一直以來許守靖因為實力不足,其實都在使用第一階段。
記得在趙扶搖剛剛傳授許守靖九劫重獄體時,曾對這篇體術是這麼形容的——重若山嶽,舉足萬斤。
九劫重獄體的創始者設計這篇體術的目的,就是為了在任何情況下能做到正麵對敵不弱下風。
任何人在麵對重獄體圓滿的修士時,都會對他隨手的一個招式產生畏懼。
在那千鈞山嶽般的重壓下,哪怕隻是最為簡單的一劍都難以招架。
……這才是九劫重獄體的正確打開方式。
但放在許守靖手裡,這跟開掛一樣的體術在很長一段的時間裡,都隻能充當‘地形破壞’、‘地形殺’的一次性技能。
這也難怪趙扶搖讓他先去跟著伶扶玉修劍了,太超綱的東西這家夥根本學不來。
不過,這跟許守靖修為不到家也有一定的關聯。
出於往日裡生物對自我的本能保護,其實每個人使用的力量不到全身的百分之四十。
這也是為什麼許守靖用不出重獄體二階段的原因。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在東皇漓的禁製下,許守靖除了與**綁定在一起的糾結重獄體外,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東西。
再加上他的理智被怒火吞噬,內心也被暗自生長的心魔蠶食。
許守靖壓根就沒有再思考什麼神淨罰天的戰術,也一點沒考慮自己會怎麼樣,任憑怒氣驅使,隻想著把傷害楚姨的皇甫燕斬在劍下。
而不顧後果全力運轉九劫重獄體帶來的後果,自然是許守靖的身體不堪重負,逐漸分崩離析。
蘇浣清離得這麼遠都能看出來裡麵的道道,與許守靖‘親密接觸’的皇甫燕,沒道理會不清楚。
皇甫燕用拇指抹去了臉側的血痕,看著許守靖失去理智的模樣,忽然笑出了聲:
“許守靖,你果然隻是個凡人,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你平時的那份‘順我心意便是道’的餘欲去哪裡了?”
回應皇甫燕的是再次持劍衝上來往他臉上砸的皎白銀劍。
嘭——
看似輕盈的長劍,放在許守靖的手中便如同重若千鈞的巨劍一般,砸在地上的瞬間引起了方圓十丈餘的龜裂。
皇甫燕臉色不變,腳尖點地欺身向後褪去,幾乎與劍鋒擦肩而過。
一擊不得手,許守靖因為慣性身姿微微前傾。
但他卻沒有給自己半點調整平衡的時間,腳步未穩便已經再度跳了起來,手中佩劍再次朝皇甫燕砸去。
兩人一個不顧一切的追擊,一個掌握節奏後躲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看似打的必不可分,可實際上一直在流血的都是許守靖,期間皇甫燕還未曾出手過一次。
皇甫燕一邊躲著,不停地用銳利如刀的話語去攻擊許守靖的心臟:
“對……我就想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世間從來沒有能一直順從本心的人,我也一直在做著痛苦的選擇……所以,我很討厭你那副好像自己從來不會後悔的樣子。”
嘭——
又是一劍落地,許守靖整條肩膀已經脫臼了,他也因為過大的反衝噴出了一口血水。
儘管如此,許守靖還是不依不饒地拖著殘破的身軀去攻擊皇甫燕。
皇甫燕的騷話還在繼續:“現在的你應該能感受到了吧?根本不存在什麼‘順我心意’,在實力的麵前,再堅定的信念也會被迫改變。
如果你一開始選擇讓冰玉仙女留下,也不會衍生出後麵這些事情了。說到底都是你的錯。”
啪塔——
畫舫淺煙脫手而出。
許守靖揮劍到途中猛然倒下,長時間的超負荷運轉,讓他半個身體都已經陷入了麻木,就連那雙被怒火灼燒的雙眸,也終於因為體力不支緩緩合上。
看到這一幕,皇甫燕終於蹙起了眉頭,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都白說了。
這家夥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人話。
“罷了,你也就這點程度了。”
皇甫燕搖了搖頭,似乎對許守靖失去了興致,揮手虛握,一杆冒著猩紅之意的血矛便出現在了手中,眼看就要朝許守靖捅去……
遠處的薑容月看到許守靖倒下,整個人都慌了,但她偏偏還要維持楚淑菀的傷勢離不開身。
蘇浣清也因為持續不停地給薑容月輸送靈力,臉色也變得虛浮了起來,想要支援許守靖也根本力不從心。
就連季鼎那群宗門弟子,也擔任著吸引大片妖物注意力的職責,沒辦法分出身對許守靖伸出援手。
場麵一下子陷入了死局。
咣當——
就在這時,方才還一直給薑容月打下手遞藥的染曦站了起來。
“染曦?”薑容月頓時怔了怔。
染曦沒有回應,隻是腳步輕緩的朝許守靖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很輕盈,看似在散步一般緩慢,實則縮地成寸,眨眼間就擋在了許守靖麵前。
“染曦!”薑容月驚呼出聲。
皇甫燕也驚訝得不行,不過他絲毫沒有降低手中血矛速度。
在他的眼中,染曦的威脅甚至不如許守靖的半成。
當然,如果是‘染曦’的話。
……
一片湛藍色的水域,月光如霜,星河燦爛。
這裡是染曦的心境之湖。
“我沒有幫天罰餘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