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睜從書桌上睜開眼時,已是二日清晨,初冬少見的明媚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書桌上。
楚寧用了一會時間,才適應著驟然強烈的光線。
他坐起身子,背上的毛毯滑落。
他微微一頓,看向空蕩蕩的房間,微微一笑“謝謝。”
一道紅色的虛影似朝著他點了點頭,又消失不見。
楚寧從木椅上站起活動了一下身子——
有了魏良月留下經脈竅穴圖,昨日楚寧便一邊研讀功法,一邊嘗試著運轉氣機、吞納靈力。
過程極為順利,書中提及所謂氣感、靈力運轉以及靈台結成之法,他都熟練掌握。
此刻丹府之中,除了那枚包裹著黑潮之力的魔血外,下方又多了一層淡紫色的液體,那便是靈氣彙集而成的靈湖,待到靈湖足夠充盈,配合功法提及的藥浴,楚寧便能煉製靈台,踏入四境。
他並不清楚這樣的修行速度,算不算快,不過他也無心與任何人攀比。
他的性子素來如此,隻求過程中全力以赴,並不願去多想,結果是否合乎心意。
否則,在沉沙山中,他也不可能撐到最後。
……
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又將書籍收好後,楚寧便推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隻是屋外的景象,卻讓楚寧不由得腳步一頓。
一列身著黑甲的士卒在房門前一字排開,那身甲胄年歲頗為久遠,上麵多有折損,卻擦洗得透亮,在陽光下,明晃晃、亮堂堂。
甲士們的年紀也都不小,臉上皺紋縱橫,即使有心打理,但頭盔帽簷處依然有幾縷白發伸出。
但這些老人們一個個腰身筆挺,背負烈弓,腰懸長刀,宛如勁鬆,紮根於地。
“黑甲軍統領孫堪!見過侯爺!”為首的老人上前一步,朝著楚寧拱手一拜。
身後的幾人,也紛紛附和。
楚寧有些恍惚。
這些老人,讓楚寧想到了五年前那個早上,自己的爺爺也是穿著這麼一身甲胄,與他道彆。
“小阿寧,阿爺不在,你可得乖乖聽話,若是回來阿爺知道你沒有用功看書,可要打你手心。”
然後老人翻身上馬,帶著手下的三百黑甲,直奔雲州而去。
再相見時,那個在楚寧心中一直高大威猛的老人,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榻上。
前往雲州的途中,他們遭到了蚩遼人的襲擊,三百黑甲儘數戰死,隻有老人在幾位護衛舍命掩護下逃了回來。
也就是從那天起,前麵十年一直活得無憂無慮的小侯爺,忽然意識到,從此之後,他得獨自一人麵對風雨了。
“侯爺?!”耳畔孫堪的聲音再次傳來,將楚寧從久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他朝著孫堪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孫爺爺,你們穿著甲胄乾什麼?”
“今天是小侯爺歸來後,第一次接見魚龍城百姓,免不了會有什麼小人作亂,我們得幫忙看著,以防萬一。”
“當年雲州之戰,老侯爺覺我等年邁,不忍我們再上戰場,將小侯爺托付於我等。”
“我等卻連這點小事,都差點辦砸!”
“今日,小侯爺歸來,若是那些歹人們還賊心不死,那就先從老夫的屍體上跨過去!”
孫堪說罷,右手握拳重重叩擊胸甲,甲片碰撞聲如金石交鳴。
楚寧忽然注意到,這副甲胄左肩處有一道猙獰裂口——正是早年幽州之戰時,老侯爺為他擋下蚩遼人骨箭的傷痕。甲片下的襯布早已朽爛,卻被老人用紅綢仔細縫補,宛如一道永不愈合的瘡疤
身後幾位老者,也附和道“對!楚相全也好,折衝府也罷,若是趕來鬨事,我們就宰了他們!”
楚寧也知自己走失這三年,對孫堪等人影響巨大。
他寬慰道“諸位爺爺不必動怒,楚相全沒有那個膽子,趕在光天化日之下對我動手,我隻是去見一見城中百姓,出不了什麼亂子,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阿寧,你就讓幾位爺爺陪你去吧,昨天夜裡,為了這身行頭,他們可是洗刷到半夜,若是不去,豈不白折騰了。”武青在這時帶著趙皚皚走了過來,笑盈盈的說道。
幾個老人老臉一紅。
趙皚皚也抱著一臉不情願的幽巡蹦蹦跳跳的迎了上來,上下打量著老人身上的甲胄,雙眼放光,把黑貓一拋,扔到了一旁。
然後拉著楚寧的手,說道“楚寧!楚寧!這個好看,我想要!”
楚寧無奈道“這是黑甲軍製式的甲胄,都是給成年人準備的,哪有你這麼小的一款。”
“不過,你若是喜歡甲胄的話,日後得空,我可以給你打造一副。”
“你還會打鐵?”趙皚皚有些狐疑。
楚寧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書,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反正是會了。”
然後又伸出手,在趙皚皚的眼前晃了晃“但這裡會不會,就不好說了。”
……
簡單吃過早飯,在孫堪等人的簇擁下,楚寧走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