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爾瑪洛驚地倒吸一口涼氣。
他本來就震驚於這次宋軍為何如此凶猛,現在他知道原因了,原來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位趙帥為此整整砸了兩萬多貫進去。
麵對爾瑪洛的震驚,趙暘視若無睹,笑著說道:“我個人俸祿並不高,我也沒去具體算過,大概也就四十貫,但我可以直接向我大宋官家申請經費,從官家的內庫取錢。對於我大宋之主來說,區區兩萬貫不算什麼。接下來,我預計用十倍的錢,掃除阻礙我編戶的一切阻礙,然後再用百倍的錢,在涇原路各處戰略險要築造城池,將整個涇原路打造得固若金湯,使我大宋徹底掌控這塊土地。”
爾瑪洛族長已經聽呆了,他已經難以估算那需要多少錢。
馮文俊也驚呆了,儘管他知道這是趙暘用來瓦解爾瑪洛抵抗之心的說辭,但透露出來的信息,亦讓他難以置信。
此時他終於明白趙暘為何能毫不在意地使用公使錢,還記他名字,原來這位居然能直接向官家的內庫申請經費,這……簡直聞所未聞。
足足百餘息,爾瑪洛族長長吐一口氣,隨即仍帶著幾分駭然道:“若趙帥願意拿這筆錢來收買我等,涇原路諸羌部落早已視趙帥馬首是瞻,不複有這場兵禍。”
“哈哈。”趙暘輕笑兩聲,隨即搖搖頭道:“不,光用錢收買,既不能安穩,又不能長久。過去我大宋未曾少派遣贈錢於諸部落,可結果呢,仍有像阿瑪那樣的族長,率族人居住在我大宋的土地上,拿著我大宋的賄賂,最終卻抗拒我大宋編戶,與我兵戎相見。其中緣故我不細說,但相信爾瑪洛族長能夠明白。”
爾瑪洛族長苦笑點頭。
若之前他就對反抗宋軍沒什麼把握,那麼在趙暘擺出金錢攻勢後,他就越發招架不住了。
見其麵色灰敗,趙暘其實有意對其展開致命一擊,直接了當告知對方遼國伐夏之事,可惜這事實在不好泄露,萬一遼國那邊因為什麼事耽擱了,那他宋國豈非變相出賣遼國了麼?
權衡利弊,趙暘最終還是放棄了此事,改以安撫:“總而言之,錢是好東西。有了錢,爾瑪洛族長就能住更好的府宅,穿更好的綢緞綾羅,喝更好的茶,飲更好的酒,用更好的器物,見識我大宋大好山河。縱使失了族長之位,照樣可以雇傭家仆,依然不減威風……”
爾瑪洛麵色微動,心中愈發動搖,良久猶豫道:“若是趙帥願意贈數萬貫錢予我,我願意率族人內附大宋,編戶齊民,放棄族長。”
趙暘失笑道:“這是我大宋官家的私錢呐,我怎麼好私授族長?”
爾瑪洛麵露失望之色,此時趙暘又說道:“不過我可以教授族長幾招生財之策,保準族長能成為一方豪富。”
“請賜教。”爾瑪洛連忙道。
“族長怕是不知,今年遼國派使者赴邊境覲見我大宋官家,進獻國禮,趙某為接待遼使的副使,與遼使會談了擴大榷場規模的談判,尤其是馬,你知道,我大宋缺馬,而遼國、西夏皆是盛產馬匹之國。若族長能說動西夏境內諸羌部落將馬授予我大宋,我也不虧待族長,不管族長以什麼價格購入,我陝西皆以尋常馱馬二十七貫一匹、戰馬五十貫一匹的價格購入……中間差額,儘歸族長。”
爾瑪洛皺眉道:“夏國早年便下令,不許國內諸部落將馬授予宋國。”
“不讓夏國知曉不就好了?”趙暘輕笑道:“據我所知,去年下半年西夏國主李元昊過世,沒藏氏攜幼君上位,按理來說,按理來說,國內政局必不安穩。我大宋乃禮儀之邦,自不會趁人之危,趁機進犯西夏,但值此特殊時期,以族長等為紐帶,與夏國境內諸部落互通有無,各取所得,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族長以為呢?”
爾瑪洛微微點頭,苦笑道:“若早知大宋以二十七貫購馬、五十貫購戰馬,何來當前這場兵禍?”
“嗬。”趙暘笑而不語。
他很清楚,爾瑪洛是被他所掌的軍力與財力震懾到了,才會說這話,否則,這些諸羌部落首領可沒那麼好溝通。
“眼下也不遲嘛。”他輕笑道。
爾瑪洛微微點頭:“如此,我願率族人內附宋國,編戶齊民,隻希望趙帥信守承諾。”
“明知之舉!”趙暘撫掌稱讚,隨即捉狹問道:“哪方麵的承諾?對貴部落族人的承諾,還是保證族長必為陝西一方富豪的承諾?”
“自……呃……”
“哈哈,玩笑玩笑,兩者皆是我做出的承諾,我自然會信守諾言。”趙暘笑著擺手道:“我敬族長一杯。”
“多謝。”爾瑪洛麵色訕訕,看似有些心虛。
見此,範純仁與文同對視一眼,暗暗好笑。
對飲一杯後,趙暘正色對爾瑪洛道:“族長應該私下與其他諸部落族長有聯係吧?……不必如此,我並無問責之意。”
爾瑪洛釋然,試探道:“趙帥是希望我去聯絡諸部落族長?”
“唔。”趙暘點點頭道:“勞族長轉告其他諸部落族長,趙某此番隻為編戶齊民,絕非要將諸部落逼上絕路,隻要諸部落族長願意內附,接受編戶齊民,大族族長授以都監之職,小族授以押監,或巡檢之職,雖是虛職,但每月皆有俸祿可領,且可世襲罔替、代代相傳。……各部落族人,編戶後皆視為大宋子民,享受同漢民等同權利與義務,我作為經略副使,必致力於使各族族人過上相較以往更為優越的日子,令諸族長不至擔憂。至於各族長,我另有賺錢的路子相告,足以令各諸族長成為陝西一地富豪。……三日,夠了麼?”
爾瑪洛既已被趙暘一番威逼利誘說動,自然也不再替其他部落族長隱瞞,坦然道:“昨日阿瑪率族人向東逃竄,多半是投且部落去了,若其他幾位族長要從他口中聞訊宋軍虛實,多半就在且部落相聚……”
說著,他似有深意地看向趙暘:“趙帥想知道且部落的位置麼?”
趙暘嗤笑道:“你覺得我還能直接率軍打過去不成?……你先代我去交涉,將我的話轉告諸族長,並替我邀諸部落族長來此……呃,來此地再行談判,若接受我給出的條件,那就皆大歡喜;若仍不接受編戶,我也不強求,就如阿瑪部落那般,給其三日期限,在此期限內遷出宋土即可,日後井水不犯河水,或許還能有貿易來往,族長覺得意下如何?”
爾瑪洛心情複雜地看著趙暘。
說這位趙帥嚴苛吧,此時站在中間立場,他也覺得對方“先宣後戰”的做法已仁至義儘,且對他羌人也不失籠絡,許給他官職,告訴他賺錢路子,又承諾善待其族人;但說寬容吧,這位主帥卻又嚴守底線,始終堅持要由宋國徹底掌控這塊土地,不給他羌部落絲毫鑽空子的機會。
他也難以評價。
暗暗感慨之餘,他點頭道:“我會將趙帥的話轉告其他幾位族長。”
“有勞。……我再敬族長一杯。”
“不敢不敢。”
宴後,喝至半醉的爾瑪洛帶著那十幾名同樣酒足飯飽的族人踏上了返回部落的旅途。
而另一邊,暫時逗留於且部落的阿瑪、甲爾、彆勒等幾位族長,也已經遣人到貝瑪部落,探問宋軍的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