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人造陽光靜靜地灑落在聖像的祭壇前。
墜有黑白色毛氈小掛件的玫瑰念珠輕輕摩擦在陶鋼腿甲的表麵。
萊山德作為一名敵人或者老兵的評估目光使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來人的舉手投足和步伐之中很“和諧”。
就是說,他沒有通常背叛者或墮落之人的行為中會天然帶有、令人厭惡的那種失控或是不協調感,萊山德的心底忽然湧起了一些微不該有的軟弱希望:既然這個人物能在這裡穿著牧師的黑甲,或許……?
畢竟,連日來不得不親眼觀看、參與與實施陰謀與褻瀆本身就是一種不間斷的折磨,而甚至不被允許對這些邪惡帶去毀滅與終結更是一種真正的痛苦。
那個看起來非常像一位牧師兄弟的存在走近了,被強化過的感官甚至還告訴萊山德,眼前這個人身上有些令人既抱著希望又帶有疑慮的地方,比如身為牧師,他身上帶著一股極其濃鬱的靈能者愛用的冥想香料的味道,但是這種氣味又非常古怪,萊山德混亂地意識到,這是之前曾經在首席智庫的神聖儀式和被他消滅的異教徒的褻瀆祭祀中的味道的混合。
所以,到底是可能的同伴,還是更大更深的墮落引誘?
仿佛對萊山德頭腦中疑惑與混亂的濃度還嫌不夠高似的,來人走到他麵前,開口了。
“很高興這個時間還能看到有人來這裡祈禱,哦,是一位新的戰鬥兄弟,假如你需要獨處或是幫助,都可以告訴我。”
經過牧師頭盔的呼吸柵格的過濾與放大,出現在來者耳邊的依舊是一個極其優美,光耀如珠玉般的聲音,萊山德以他曾在國教中的經曆第一時間作出了評估,即使在神聖泰拉和帝國之拳自己的修道院之中,也沒有哪一個人的聲音能超越這個聲音中所蘊含的神聖與純潔,甚至令他有一種在與自己的基因之父對話的錯覺。
“牧師……兄弟?我是……萊山德。”
“萊山德兄弟。”對方朝他點了點頭,“戰團禮拜堂歡迎你,我正是主持此地之人。願祂的榮光照耀你我。”
多麼清澈,多麼高貴,萊山德都能想到在最激烈對抗異端與褻瀆的戰場之上,激昂而堅定的呼喚著兄弟們靈魂的這個聲音,會在戰鬥的鏗鏘聲中被凸顯得有多響亮而純淨。
——所以我不是一個人嗎?我雖身處在這個褻瀆之地,依然能尋到戰友幫助我一起拯救……
“此外,因為最近的一些私人原因,”來人的接下來的語調與那些冰冷或嚴厲的牧師兄弟都不同,依舊溫和的語氣使得他的青澀一覽無餘,“嗯,好吧,最近是我的考試周,瑪阿特拉大師的試卷和論文安排是有些緊湊了,所以這兩周我恐怕無法接受晚餐後對於個人懺悔需求的預約,但是需要的話伱可以預約三周後的懺悔時間。”
他在說什麼?服役了數個世紀的前帝國之拳一連長開始像個八歲的毛頭小子一樣眨巴起他的眼睛,他是在跟我說一些很玄奧的話嗎?
萊山德的眼角視線還瞟到時間正在一分一秒跳動的提示,他意識到他應該要按通知說的,立刻出發趕去軍械庫。
但是麵對牧師兄弟的習慣讓他的腿沒立刻移動,而是從嘴裡溜出了一句常用的告彆語。
“望您代帝皇賜福於我們,牧師。”
“當然,萊山德兄弟。”
對方並指將一抹油膏塗抹在萊山德的額頭,又將他腰間的聖言錄解下,放到祭壇上,示意萊山德上前親吻它——
達納特·萊山德五雷轟頂般地看著被放在他麵前這本以無數靈魂作為燃料、燃燒著黑暗火炎的人皮聖言錄,瞬間失去理智的衝擊讓他提起了自己的多恩之拳,要將帝皇的死亡天使的怒火帶給這個敢於在最神聖的地方裝神弄鬼對他實施欺詐的混沌使徒——
“怎麼了嗎?”
脫下了頭盔掛在腰間,正走去點燃祭壇上最大的金色蠟燭的“牧師”轉過身來望著他。
金色的短發、嬰兒藍的眼睛和一張完美、端方、英俊的麵容。
萊山德恍惚回到了幼時,他站在泰拉皇宮前的廣場之上,耳畔是沙德瑞斯牧師的聲音,‘看哪,敬仰吧,孩子,那就是我們堅定而榮耀的基因原體與他八位神聖的兄弟們。’
他當·然·記得第十三軍團基因原體的相貌。
華美的星空穹頂之下,儀式蠟燭的煙霧嫋嫋地上升,遮掩住了帝皇聖像的雙眼。
萊山德的兩顆心臟同時劇烈地收縮著,血液從破裂的毛細血管流進他的胸腔,他的新器官正在產生更多的內分泌激素和凝血因子泵進他的血液之中以免他因為心臟或者大腦血管破裂而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