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地方仿佛傳來水晶和骨頭碎裂的聲音,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某種或者某些生物在虛空中發出命運的尖叫。
這三個字的尾音仿佛歎息般消融在寒冷酸臭的空氣中,他看到一張張臉孔上——或中年、或稚氣的——這裡已經沒有老年的角鬥士的麵孔了——紅沙已經提前吞噬了他們中絕大多數人的後半生——露出了或絕望、或憤怒、或對背叛者的仇恨的表情——
他們慘烈地嚎叫著、怒吼著對他舉起武器。
女獵手在他的手掌中發瘋似地扭動掙紮起來,她用任何她能攻擊到他的東西攻擊他:手、腳、捆綁她武器的鎖鏈或者她的牙齒,即使它們都隻能在原體的全覆甲胄表麵留下輕微的、隻需一抹就能擦去的痕跡。
“安格隆·佩特拉。”他說道。
空氣凝固了,攻擊和掙紮都停止了一下。
“安格隆·佩特拉。”他再次重複,同時感覺某種痛疼而尖銳的東西覆蓋了之前的寒意,正在燒灼般地沿著他的脊椎和腰間一線上升。
最終,他們之中的年長男子與女獵手交換了一下眼色。
武器的尖端在無言的默契與暗號中稍稍朝下,但仍未被放下。
“克萊斯特。”
女獵手最終停止了掙紮,她昂起頭對高大的金甲巨人說道。
根據安格隆對凡人的經驗和他手中的肌肉變化判斷,她有八成可能是恢複了一定程度的、足夠交談的理智,於是他把她放開,小心地看著她旋轉自己殘肢頂部鋒利的長矛,把尖端插入地麵,隨後挺直身體站在他麵前。
“克萊斯特。”他輕輕對她點頭。
她伸出手拂去他身上殘留的霜雪與水珠,雕刻得虔誠而充滿熱愛的金色甲胄浮現出來。
克萊斯特厭惡地皺起鼻子,“你看起來就像是那些我們要殺掉的貴族一樣,金光閃閃、昂貴、被保護得很好。我所認識的安格隆不是這樣。”
“但你所認識的安格隆顯然也不叫這個名字,是嗎?”他儘量加入了些微的柔和情緒,並選擇自己最能安撫人心的聲線開口,顯然有點效果,女獵手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我們的安格隆,他叫安格隆·塔爾克。”
這個名字,在安格隆·佩特拉的心中激起一陣漣漪,一種痛苦,極致的痛苦,更多的是極致的驚恐和不可置信,它們是如此激烈,激烈到激起了一種被寫入基因中的對一切壓迫與不公的無名狂怒,就像一個幼兒學到的第一課是成為他人取樂的工具而殺戮同類。
Kll!Kll!Kll!
讓一切染成紅色!
但他是安格隆·佩特拉。第十二原體,鋼鐵之心的領袖,尤利烏斯·羅伯特·奧瑪最得意的兒子與弟子。他的兄弟與子嗣們一定還在等他回去。
這個自他被收養和教育開始就寫入他心靈的認知咒文最終艱難但成功地壓製了那股腐蝕強酸般的憤怒和殺戮衝動,他的肌肉重新回到適宜的狀態。
“所以你到底是誰?你是大個子安格隆嗎?”奴隸中的一個少年睜大了他由於饑餓和疲憊而顯得過大的眼睛看著他,他此刻尤其像個孩子。
他再次環顧四周。
這些逃出來的奴隸角鬥士大多營養不良、饑腸轆轆、冷得發抖並且幾乎沒有什麼護甲,破布與鎖鏈構成了他們的蔽體之物,有幾個甚至隻是尚未長成青年的少年,如果沒有奇跡,那麼他們的第十六個夏天永遠不會到來了。
“我是某人虧欠他兄弟姐妹們的奇跡。”
安格隆回答。
摘下了他的頭盔。
“我來完成紅沙的誓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