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們所處的維度正在舒展開來,朝四麵八方融化而去,他們開始從現實中漂開,像是一朵離開了枝頭的蓮花,落在水麵上,被至高天的潮汐鼓蕩著越送越遠,察覺到什麼的克裡德已經下令所有人開始朝黑石建成的大廳中收縮防禦圈——在黑石牆壁被破壞得過於嚴重的走廊各處,開始湧出了令人不安的、又像是霧氣、更像是潮水或是一個人能做的最深沉的噩夢具象化的東西。
除了敵對的黑色軍團成員外,在場的影月蒼狼、死亡守衛、帝皇之子、鋼鐵之心、極限戰士、火蜥蜴、黑色聖堂們與卡迪亞第八團、沃斯托尼亞團、塔尼斯團與卡佩克雄鷹……還有一位審判官全都震驚地看到這裡剩下的所有還保持著人形的太空野狼、甚至連同他們的狼主——的嘴巴在這種霧氣的影響下開始凸出,變成了長長的多毛吻部、可疑的耳朵從毛發中頂出、長長的獠牙與反曲關節全都一覽無餘,再無一個可以周旋的未變異者作為辯解的餘地。
在洞窟的中央,荷魯斯之爪手背上的魔鬼臉孔歡欣雀躍,魔劍德拉科尼恩被高高舉起,閃耀著貪婪的惡毒光芒,在時隔四萬年與九千多年後它們將愉快地收下它的最新獵物的靈魂,而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無法找到回去的路的鮮美血肉與靈魂——
真的是這樣嗎?
在洞窟大廳的角落中,有一個存在借用他子嗣的身軀降臨了,二十二位帝皇冠軍的聲帶一同發出了一個神聖而帶著高潔怒火的雷霆之音。
“這一次,我不會說‘再見’,因我將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滾回你們該待的地方去!我將永遠保護他們,永不受爾等所弑!”
在這個開始閃爍出更多的走廊、拱門、數公裡高的花窗、無窮無儘複製出的門洞與坍塌的廢墟和後麵吞噬靈魂的迷霧蔓起的洞窟中,起風了。
猶如永不停歇的因維特北極的行星風暴,猶如被割裂的過去的千百萬次告彆與千百萬句未能說出口的追悔、思念、慟哭的話語形成的超級颶風裹挾著一位被留下的最後的理想主義者的憤怒咆哮與哀切的歎息,將冰冷、乾燥而清新的空氣與雪花拍打在所有人的臉頰上。
黑色聖堂們——多恩的子嗣,留存在卡迪亞上的,此刻,在此地下廳堂正有原本的八十八名,而跟隨企業號而來的也有二十二名,儘為帝皇冠軍,這一百一十位多恩之子一齊跪倒在地,他們黑色的動力甲上滿結霜雪,單膝跪倒,雙手拄著自己的武器,或是劍,或是斧,或是權杖。
同一個動作是,他們全都將自己的額頭緊緊地貼在了手中的武器上,閉上了眼睛。
一個宏大而充滿責任感的聲音,回蕩著鐵與石的音色,威嚴地宣布。
“聖堂已經落成!”
“聖者便將降臨!”
身著金甲的巨人從“無”與“規則”中生出,由子嗣的靈魂與信念所鑄的聖堂中憑著已隕落與未醒來之神的力量鑄出可被感受的軀殼。
風暴之牙從風暴中生出,握在了那隻被金色戰甲包裹著的手中。
空間與時間閃爍了一下。
十公裡高的彩色花窗上裝飾著巨大的荷魯斯之眼的紋飾,透過這船體上的巨大花窗,他們看到外麵交戰的虛空艦艇、熊熊燃燒的——泰拉——
羅伯特·基裡曼作為這裡還能倒吸一口涼氣的唯一一位基因原體,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你……”
在四位兄弟與一名戰帥欣喜、驚異、複雜的目光中,這位身著金甲的巨人高舉起手中的劍——劍刃上燃起了白金色的火焰,纏繞著黑色的電光。
鏈鋸劍此刻在戰帥那已被拔高變大至似乎無限的軀體前顯得如此渺小。
這柄鏈鋸劍的式樣一點都不適合穿刺。
金甲的巨人卻用它做出了一次極其快速的刺擊。
比世界上變化最快的東西更快。
劍端直入,穿透了受膏者的混沌裝甲,擊破了邪靈守護身軀,直入心臟。
三個身影。
一個金色,一個黑色,還有一個,隨著被鬆開的荷魯斯之爪而滑落在地,鮮血淋漓,鋪散滿地。
還站著的兩個身影凝固了一小會兒,也可能過了一段很長久的時間。
接著,一團光芒爆發了。
這是現實奧秘的第一聲啼哭。
恒星內核般的光芒在亞空間中造成了巨大的衝擊波,在現實宇宙中,人們也被光的波濤刮得睜不開眼睛。
當光之浪潮開始消散、人們終於恢複視力的時候,敵人、那些可怕的入侵者、惡魔與具象化的四神的意誌,留在這裡的隻有地麵上被落下的黑甲半神以及一灘純黑如墨的血液,中央有一顆被貫穿的、四種顏色、四種侵蝕、四種變化、視線若在其上多停留一秒,就會開始聽到黑暗神明誘惑召喚的肉塊。
“福……帕拉斯!”蔑視者無畏與機械鳥匆忙跑了過去,藥劑大師緊隨其後。
而基裡曼走到肉塊前,發現它是一顆被貫穿的心臟,第十三原體拿出身上的經卷將它仔細包裹起來,以免產生更多的汙染。
他重新直起身,舉目四顧,唯有黑色聖堂依然佇立於原地。
——那金甲的原體已然如夢幻般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