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您這話兒說的……”
“弟子可不是這樣的人。”
冶丘子鄙夷看著蘇哲。
滿臉都是——
你不是,誰是?
“哎,老頭子都是半隻腳入土的人,還要被你煩,命苦啊!”
冶丘子搖了搖頭,自嘲笑了笑:
“人走到最後日子,才知道,這寂寞,便如同妖魔,不斷將自己吞噬。”
“若非怕對不起列祖列宗,或許老頭子,也會尋一尊野神庇護,學那秦家小家夥,成為神仆,隻為了延年益壽。”
“好死不如賴活著。”
蘇哲聽到此話,神色不由一黯,而後道:
“所以,弟子這不是能陪師爺說說話麼?”
冶丘子瞥了蘇哲一眼,而後說道:
“你小子,不氣死老朽,便是老朽的福報了。”
蘇哲差點被老東西一句話給噎死。
蘇哲掃了一眼蘭花,而後說道:
“師爺若是實在無聊寂寞,也可數一數蘭花嘛。”
冶丘子沉默了片刻,而後說道:
“去年,春蘭開了五十六朵,今年春蘭剛開,開了六十二朵,蕙蘭去年三十八朵,今年還未到時間。建蘭,去年開了兩次,三十八朵,墨蘭今年開了十八朵,寒蘭剛剛開過……”
冶丘子如數家珍。
蘇哲聽到這話,一時語塞。
他知道,一個人數蘭花開,是多麼的寂寞。
突然之間,蘇哲似乎對武道壽元將近,那種濃濃的恐懼,深入骨髓,沁入心脾。
絕望,無奈!
“再過四個月,便是三年一次,海晏堂和鑄心莊的匠道比試。”
“原本有莫野在,我等還有希望贏一次,今年,隻怕難了。”
“今年一旦輸了,那海晏堂便連贏十場,可在鑄心莊紮根,享淬兵湖。”
冶丘子一邊修剪蘭花,一邊漫不經心對蘇哲說道:
“你小子,好好修行,至少不要讓鑄心莊,輸得太過難看。”
蘇哲聞言:
“匠道比試?怎麼回事?師爺,你就不能盼我一點好麼?萬一我贏了呢?”
冶丘子也笑了:
“你還想贏?癩蛤蟆打哈欠,口氣著實不小。”
“此番來人,三十歲,十歲便可以接觸匠道,其師尊,更是玄兵匠師,比老朽造詣還要高幾分,據說,那小娃娃一年前便可鍛造出靈兵。”
“你如何比肩?”
玄兵匠師……
蘇哲心中愕然。
玄兵匠師,也叫匠道宗師。
玄兵,落在宗師手中,將會發揮極大的威能。
能鍛玄兵者,某種意義上而言,在匠道上的成就,也就和武道宗師一般。
饒是冶丘子,窮極一生,尚未突破到鍛造玄兵層次。
冶丘子繼續解釋。
原來,當年冶丘子執掌鑄心莊之時,有一個小師弟。
那小師弟,名為蒲元。
冶丘子的匠道天賦,尚且不如蒲元。
但蒲元此人,為鍛造而狂,為鍛造而癡,瞞著師尊,四處拜師,隻求提升匠道。
東窗事發之後,冶丘子師尊勃然大怒。
命冶丘子廢了蒲元右手,逐出師門。
對於一個匠人而言,廢了手,比取了性命還要可怕。
三十年前,蒲元拜入海晏堂,借海晏堂一尊野神大勢。
提出門下弟子,匠道三年一比。
若是他麾下弟子,連勝十場,便可住在鑄心莊,隨意進出淬兵湖。
冶丘子對師弟,本就心中有愧,並且覺得,鑄劍山莊雖然沒落,但也不至於三十年連一場都不能贏,便答應了師弟的請求。
不曾想,這一答應,便是連輸九場,一轉眼,第十場便要到了。
莫野一死,冶丘子失去了所有希望。
頓覺愧對師尊。
蘇哲聽完,心中暗忖:
“雖然師爺不曾明說,但這蒲元,既然要求隨意進出淬兵湖,那大概率,是為了玄運仙兵而來。”
冶丘子說完往事,神色有些落寞。
“師爺放心,四個月……足夠我贏了那蒲元弟子。”
“師爺對我有大恩,維護祖宗顏麵,不足回報師爺。”
“弟子必當尋求為師爺延壽之法!”
蘇哲抱拳,目光真摯說道。
冶丘子微微一怔,複而問道:
“你在廬縣,學過吹糖?”
吹糖,是一種手藝人,將麥芽糖或蔗糖加熱成為稀糖,然後一端插入麥秸杆或細蘆葦杆,用力一吹,吹出糖泡,再依靠靈巧雙手,捏成各種形狀,惟妙惟肖,最受孩子喜愛。
廬縣歲末廟會,時不時有吹糖人出來賣藝。
蘇哲不解,搖了搖頭。
啥學過吹糖?
他隻抓過魚。
“那就奇怪了,沒學過吹糖,一口氣能吹這麼大!”
冶丘子故作驚奇,喃喃說道。
蘇哲臉一黑。
自家老祖,什麼都好,偏偏長了一張嘴。
“弟子去修行匠道了。”
蘇哲轉身就走。
“慢著,鍛造坊,還有一柄純陽真火錘,七品巔峰靈兵,你若是喜歡,也一並送給你了!”
蘇哲身後,傳來了冶丘子不緊不慢的聲音。
蘇哲咧嘴一笑。
嘴是臭了點,但心不錯。
這一波,蘇某不虧,大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