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一陣刺耳的鞭炮聲將她炸醒。
張雲英猛一下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情景令她有些懵。
腦袋裡還停留在自己去世時的那一刻——
呼吸罩被人一把扯掉,窒息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三張帶著獰笑的熟悉麵孔看著自己雙手在空中亂抓做垂死掙紮,活活掙紮了幾分鐘後自己咽氣了。
咽氣的那一刻,醫生趕來,無力回天。
隻是,明明前一秒她聽到醫生宣布自己死亡,怎麼後一秒自己就醒了呢?
難道是到了陰間?
目光遲緩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她發現不對勁。
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張紅漆木床上,床頂支棱著一張略顯灰白的棉紗線蚊帳。
這樣老式的床和蚊帳似曾相識,好像隻有幾十年前的老鄉下才存在的。
當目光停留在了泥巴牆上貼著的一幅日曆畫上時,她整個腦袋一個激靈。
隻見畫上顯示著大大的紅色數字——1974。
1974年,不就是自己和宋青雲結婚的那一年嗎?牆上這張胖娃娃日曆畫就是那一年貼上去的。
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她將目光環視範圍擴大,隻見——
泥巴混合稻草築成的牆,木頭做的小窗,圓木和竹竿支棱的房頂,房頂上鋪蓋著梳理齊整的半新麥稈。
媽呀!這間屋,不就是她和宋青雲當年結婚時的婚房嗎?
我這是……怎麼個回事啊?
“我的兒啊,你咋就這麼狠心拋下我們走了呢——你這一走可讓老娘咋活啊!”
一陣嚎哭聲從小窗外傳了進來。
她的腦中頓時就跟電光火石般蹦出兩個字——重生!
一個聲音告訴她:張雲英,你重生了!
是了,她重生到了自己與宋青雲結婚後的第二年,1975年。
此刻聽到的這哀嚎聲正是自己的婆婆媽發出來的,她在哭自己的兒子。
而剛才將自己驚醒的那聲鞭炮,是鄉親們為宋青雲放的落氣炮。
記憶開始放閘——
1975年4月23號這一天是她的丈夫宋青雲的忌日,他被生產大隊派去山上買川芎苗,在回來的路上被瘋狗咬了,然後發病死於這一天。
從這一天起,她便開始了自己的守寡生活,幾十年如一日地替他贍養婆媽、照顧小姑子,還含辛茹苦將養子宋小東養大成才。
那麼,此刻的她又為何躺在床上呢?
那是因為她一時間接受不了丈夫的死訊,傷心過度昏死了,被人抬進屋來躺著的。
總算理清了現狀,她暗暗一咬牙,從床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
看著紅漆鏡框裡映現出的一張年輕的臉蛋,她唇角上揚,抿出一抹滿意的笑來。
觀摩了鏡中二十歲的自己半分鐘後,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身往門外走去。
房門外,在兩麵土牆圍起來的院子裡,用竹枝和柏丫搭成的簡易靈堂豎立在正中央,宋青雲直挺挺地躺在一方杉木棺材裡,頭向堂屋,腳朝院門。
杉木棺材是現做的,還沒來得及上漆,白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