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黎維寧道:“我希望他能被救出去,所以這兩日才竭力護他!”
海玥道:“但吳巡按真的會承你的情麼?”
“唔!!”
黎維寧額頭已經滲出冷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事實上,那位巡按禦史也有懷疑,他被抓與我有關,隻是身陷囹圄時,不敢聲張!現在他得救了,當然想要查清楚,但如果麵對一個死人,他也隻能接受這份‘恩情’了!”
海玥終於動容。
黎維寧所中的毒,到底是阮四等人下的?還是他自己服用的?
答案至此已經顯而易見。
唯有死人,此前所做的事情才能一筆勾銷。
唯有死人,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寬容與同情。
黎維寧對此十分平靜:“叛臣篡位,我安南國祚將傾,身為正使,我卻無能地落入賊人之手,萬般無奈之下,唯有出此下策!海小相公,若不是你揭穿了莫正勇的身份,我在被抓的那一刻起,就必死無疑,如今又蒙你救出那位禦史,我萬分感激,卻無以為報,唯有一物,也不知你會不會用到……”
“不必了!”
海玥搖了搖頭。
他不能確定,對方臨死前的這番開誠布公,有多少是真心實意,有多少是博取同情的話術,也不欲參與其中,直接道:“揭穿安南殺手的真麵目,是因為他們汙蔑我是殺人凶犯,此次能搗毀巢穴,也是令妹芳蓮郡主相助,找到了這個據點……”
“哦?”
黎維寧精神一振:“她在外麵?可否讓她進來?”
海玥皺眉:“你這樣見她?”
黎維寧毫不遲疑地道:“若是連這種事都無法接受,她接下來如何承擔出使貴朝的重任?”
“好吧……”
半刻鐘後,當原本等候在外的黎玉英被帶入屋內,看到那倒在牆邊,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漢子,不禁又哭又笑,眼中滿是喜悅:“王兄!”
“王兄!!”
但下一刻,她的聲音就淒厲起來。
因為黎維寧猛地側頭,咳嗽了一下,一股黑血再也遏製不住,噴在了地上。
黎維寧也顧不上妹妹的悲呼,先是湊到她的耳邊說了一句,再緩緩地道:“出使大明,求援平叛,本是我的職責……此事艱難險阻,若有我在,自當一力承擔……然如今我已無力回天,這千鈞重擔,隻能托付於你了!”
黎玉英渾身顫抖:“不!不——!!”
“哭吧!哭吧!但僅此一次……淚水雖可宣泄悲憤……卻難解……世事紛擾!”
黎維寧用臉貼著妹妹那顫抖的小手,感受著冰涼的觸感,嘴角湧出黑血,拚起最後的力氣:“帶她……走!”
海玥扶起放聲大哭的黎玉英,對著這位垂死的王子,躬身一禮。
受後世對越南人忘恩負義的種種行徑的影響,他對於古代的安南其實沒什麼好感,但麵對這位能在身陷敵手的情況下,以身伺虎,死中求活,更在最後關頭毅然犧牲自己,隻為了出使重責的王子,還是泛出由衷的敬意。
而聽著那悲愴的哭聲逐漸遠去,黎維寧的表情並不痛苦,反倒有些如釋重負,緩緩地閉上眼睛:“這趟出使好累啊……終於……結束了……我可以歇一歇……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