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子雍發現了這位已經筋疲力儘,倒也主動起身,又將孫彬和項昂拉了起來,吩咐他們去準備洗漱之物。
待得屋內隻有兩人,閔子雍這才將此前發生的一切,講述一遍。
吳麟細細聆聽,末了感歎:“原本看案卷,老夫還不信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能破得了使團之案,未想到此子僅憑些許蛛絲馬跡,便能抽絲剝繭,明察秋毫,實在了不得!倒是老夫,此番栽了個大跟頭!”
閔子雍抿了抿嘴,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勸說。
這次東翁雖然活著回來,但後續的麻煩確實有不少。
比如廣東地方官員,肯定趁機看笑話,指不定還要落井下石,備好奏本彈劾。
畢竟此前因為推行度田清丈的國策,上下阻力重重,已然鬨得頗不愉快……
吳麟看出了這位師爺的憂慮,對此倒是有了應對之法,淡淡地道:“安南正使黎維寧,舍了性命護老夫,為報答此恩,老夫也要護使節團周全,讓那位芳蓮郡主一路北上,覲見陛下!”
既然黎維寧已死,那某些疑慮就得拋開,對外必須揚言,之前的那場劫數,是自己這位廣東巡按禦史,與安南使節同生共死,共抗外藩叛賊,最後九死一生,逃得生天。
安南十五年不朝貢,陛下本就不悅,如今使團至瓊州,攪得風起雲湧,一旦傳入京師,對禮儀規製最為重視,也渴望外藩朝拜的陛下,肯定會感興趣!
福兮禍兮,猶未可知!
閔子雍目光一動,隱隱有了醒悟,安下心來:“東翁英明!”
“亡羊補牢罷了……”
吳麟擺了擺手,話題重新回到海玥身上:“這位海氏子出身如何?”
閔子雍道:“出自已故繡衣禦史海公澄的瓊山海氏,其家門風清正,庭訓嚴謹。”
吳麟眼睛微微眯了眯,又問道:“可有功名?”
閔子雍都打聽清楚了:“剛過縣試,高中案首。”
“這等年紀,倒是不易!”
吳麟有些詫異。
實際上,若不是海玥年紀輕輕,區區一個縣案首,並不值得在意。
他是二甲進士出身,吳氏更有一門三進士,雖比不得楊春、楊廷和、楊慎那一門譽滿天下,也是了不得的書香門第。
而瓊山雖然出過丘濬那樣的大儒,但整體進學環境是落後的,縣考案首有時候連舉人都中不了,更彆提進士,可話又說回來了,十七歲的縣案首,還是頗有前途的。
“海十三郎乃良才美玉,隻可惜出身瓊山這等偏遠之地,不得名師教導……”
閔子雍眼珠轉了轉,趁機提議:“東翁何不舉薦此子入國子監?”
吳麟撫了撫眉頭:“唔!老夫亦有此意!”
國子監有四種入學方式。
一是貢生,二是舉薦,三是蔭生,四是捐納。
如果是江南大縣,縣案首便可以貢生的身份,前往國子監進學,但瓊山不行,所幸吳麟身為巡按禦史,是有資格舉薦的。
吳麟自忖絕非忘恩負義之輩,此番若非對方識破真相,又找到安南刺客老巢,他也許就死在那裡了,救命之恩不能不報。
但海氏出身地方大族,而他下到廣東來是度田的,和地方大族扯上關係,恐有負陛下所托,又不好隨意報答。
現階段而言,舉薦這位有科舉之誌的少年去國子監進學,無疑是合適的法子。
關鍵在於,他早年與當今的國子監祭酒,在鈐山就有一段交情。
想到這裡,吳麟撫須一笑,覺得甚是妥當:“取紙筆來!老夫要給嚴祭酒書信一封,以薦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