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大明一朝,錦衣衛始終是繞不開的話題。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設立了軍政搜集情報機構,錦衣衛。
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卻又親自下令廢除錦衣衛,同時將錦衣衛專屬監獄的刑具拿出,當著文武大臣的麵全部燒掉,以示再也不重啟錦衣衛的決心。
為何有這等轉變,看看那十二年間弄出了多少大案要案,死了多少功臣要臣,就能窺得一二。
這種完全不受司法控製的機構,一直持續下去的話,國家的司法威嚴將會蕩然無存,朱元璋固然想方設法地為集權,都不敢放縱下去,才會選擇當眾裁撤。
顯然在這位開國皇帝的計劃裡,錦衣衛就是個夜壺,用完嫌臭了,一腳踢開。
然而朱元璋沒想到,自己的洪武年號居然在死後延續了四年,兒子朱棣得位太正,登上大寶後,就迫切地恢複了錦衣衛的一切權力,甚至變本加厲,設置了北鎮撫司,專理詔獄,直接逮捕和拷問臣子,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統統無權過問。
經過開國兩代皇帝的操作,錦衣衛終於成為皇帝直轄機構,此後的東廠西廠其實就是換皮,除了受太監直係管轄,領導不一樣外,真正執行的人員還是那一批。
放在後世,錦衣衛、東廠、西廠為影視劇提供了豐富的素材,為人所津津樂道,但在這個年代,錦衣衛三個字一出,彆說平民老百姓了,便是官人老爺,都是聞風喪膽,半點不誇張。
‘嘉靖對於安南使節如此重視麼?居然把錦衣衛派到了嶺南來?’
海玥對此難免詫異。
不就是一個外藩使臣麼?不至於這麼重視吧?
閔子雍看出了對方的疑惑,低聲解釋:“東翁聞聽錦衣衛親至,也有訝色,此地距京師山高路遠,想必是快馬急遞一抵京,不出數日,錦衣衛便已動身南下……”
吳麟還跟他說過,如今的朝堂並不太平,大禮議的餘波至今未能徹底消散,前內閣首輔楊廷和被削職為民,去年過世,一時間風聲鶴唳,貶黜者眾多,而今天子有意改革,掃除積弊,又免不了風起雲湧。
所以換做其他時期,區區一個外藩使節團確實沒有這麼重要,如今的時機卻不同,又出了刺客假冒、正使遇害、巡按被綁等種種事端,驚動高層就很正常了。
海玥也看了出來,朝堂恐怕也不安寧,再結合剛剛這位師爺所言:“錦衣衛要見我?”
“原本不要的……”
閔子雍道:“東翁已向錦衣衛稟明了案情的來龍去脈,他們見過芳蓮郡主,也做了證實,隻是有一位舍人,發現了十三郎在其中的關鍵作用,為了完善卷宗,特意提出要見一見你。”
海玥奇道:“這位舍人挺負責啊?”
閔子雍凝聲道:“陸舍人與尋常文書不同,切不可掉以輕心,待會兒回答時,還望十三郎慎重!”
海玥看了這位師爺一眼。
他聽得懂對方的言下之意,這是要選擇性地說話,忽略掉綁架案裡,對於吳麟不利的部分。
但他並不會這麼做。
撒一個謊,往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圓,直到再也圓不上為止。
坦坦蕩蕩,不見得會招惹麻煩,可對上隱瞞,尤其是吳麟身為被嘉靖特派到地方的巡按禦史,反倒是大大的失分吧?
當然吳麟怎麼做,海玥管不了,但讓他歪曲真相,不可能。
畢竟是他救了吳麟的命,又不是吳麟救了他的命。
海玥心裡有了計較,還沒有忘了來意:“宗通判之死有眉目了麼?是真的自殺嗎?”
閔子雍麵色變了:“你問這個作甚?”
海玥聲音下意識地低了低:“我如今住在西行庵內,同禪房的學子夜間噩夢,夢中總見一村落,從其描述聽來,倒與宗通判所遭遇的頗有相似之處......”
“又來了?”
閔子雍臉色再變,嘴唇都顫抖起來。
他這一顫,海玥也跟著顫:“什麼意思?”
閔子雍麵露恐懼:“我們來到廣州府後,也就宗通判的遭遇,詢問了當地人,知情者紛紛避之不及,直到使了重金,方知這是當地的一門魘鎮!據說從數十年前起就開始了,一旦夢中誤入那個村落,徘徊不得脫身,必遭大禍臨頭!至今為止,凡夢入此村者,無一幸免,應驗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