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鎖,上吊時無外人入內,仆人老邁忠心,也無嫌疑,故排除了行凶的可能。”
“屍身呢?”
“已經送回家鄉安葬了,他是福建閩縣人。”
……
海玥來時,其實已經問過了師爺閔子雍,關於宗承學自儘後衙門的應對。
按察使周宣親自驗屍,並勘查現場,與這位所言分毫不差。
但有些事情,對方沒有提及。
海玥故意沉默了一下。
燕修眉頭一揚:“公子不滿意?”
海玥道:“若是隻有這些,我確實不滿意,宗通判留下一封遺書,你為何不說?”
燕修的神色首度凝重起來,手拿向酒碗,舉起後才發現裡麵喝光了,嘖了一聲:“看來公子是有備而來啊,我還以為五兩銀子賺了便宜,如今看來是虧了……得加錢!”
海玥看著他。
“好吧!我還不想砸了招牌!”
燕修歎了口氣,緩緩地道:“公子是來打聽‘隱霧村’的吧?當地人諱莫如深,都不願細說,也就隻能在我這裡,能聽到些真話了……”
海玥立刻問:“既然當地人不願說,燕兄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有錢能使鬼推磨!”
燕修掏出銀子掂了掂:“重金之下,必有莽夫!小川,出去看好門!彆讓人接近!”
“哦!”
小酒保就站起來,打著哈欠走了出去。
海玥眼睛微微一眯:“怎的,閣下接下來所言,見不得光?”
“確實見不得光,它關係到一位就藩王爺的滔天罪惡,而這個傳說,我也是聽當地人的祖輩流傳下來,不保證真假!”
燕修身體前傾,一字一句地道:“公子若是後悔,現在走還來得及!”
海玥皺眉。
和就藩的王爺有關?
這裡是廣東啊,有朱家的王爺來這個地方就藩?那不等於流放麼?
“請講!”
不過隨著燕修的講述,他發現來廣東就藩的,還真有一個朱氏子。
淮王朱瞻墺。
此人是明仁宗朱高熾的第七個兒子,出生時是永樂七年,朱棣在位,不過相比起大哥朱瞻基受到皇爺爺朱棣的寵愛,朱瞻墺就是個小透明。
後來等到朱瞻基繼位,將朱瞻墺的封地選在廣東韶州府,以致於這位王爺急眼了,發出了“我何罪!斥萬裡”的疾呼。
這其實並不奇怪,當時的政治版圖,就像一盤雜亂的棋局,朱瞻基是在玩“戰略安置”的套路,把弟弟安置在廣東北邊的韶州府,看似是邊陲,實則是控製中原南大門的絕佳棋子。
戰略眼光或許是著眼天下,但不切實際。
因為朱瞻墺完全接受不了來這個流放地,接連上書,以廣東“多瘴癘”為緣由,請求更換封地,朱瞻基一直沒有理會,直到駕崩,明堡宗繼位,張太後由於和朱瞻墺的生母李賢妃相處的不錯,終於將這位“貶”到廣東六年的王爺招了回來,改封去了江西。
海玥後世是完全不了解這個人,現在大致了解到這位王爺的倒黴事跡,卻又生出疑惑:“這與‘霧隱村’有何關係呢?”
燕修道:“據說那個王爺有一次帶著幾名隨從,離了王府,一路策馬狂奔,尋小道出了韶州府地界……”
海玥的表情嚴肅起來。
藩王未經天子批準,驟離封地是大罪,尤其是那個年代,靖難之役餘波尤在。
燕修的語氣也變了:“王爺一行跑啊跑啊,人又饑又渴,馬也跑不動了,發現前方有一個村落,便策馬走了進去。”
“村長見這群人困馬乏的來客拿不出過所,十分警惕,不願意收留,王爺取出了一串珍珠,想要讓村民生出貪婪之心,然而村民隻希望吃飽飯,依舊拒絕了他們。”
“王爺被迫繼續上路,很快就被王府的護衛追上,逃亡計劃就此失敗。”
“而折返的途中,王爺又路過了那個村子。”
“他懷恨在心,認為是村子不願收留,才導致自己被追上,便對護衛撒謊,說村民偷竊了他的珠寶,命令護衛進村把珠寶搜出來。”
“護衛衝入了村子。”
“搜寶失敗。”
“護衛舉起了屠刀。”
“等到越來越多的村民倒在血泊之中,王爺終於怕了,下令一把火燒掉村莊,毀屍滅跡,正在這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籠罩了整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