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街頭到街尾趙安初步估了下,差不多有上百家鋪子,賣什麼的都有,直觀感受就跟前世逛的某些城市老城中心差不多,比那人工建造的仿古小鎮要真實的多。
也沒見劉小樓買什麼,就是單純的東逛西逛,逛累了這才拉著趙安在一家藕粉圓子攤前停了下來,繼而拽著趙安坐下讓攤主給盛了兩碗家鄉特產的藕粉圓子。
“這圓子好吃呢,裡麵有餡,包你吃了還想吃。”
熱情的劉小樓向趙安隆重推薦家鄉美食,趙安從前沒吃過這玩意,用勺子舀了個放進嘴裡輕輕一嚼果然甜潤爽口,還帶有濃鬱的桂花味,不禁點頭讚了一聲。
劉小樓眉開眼笑:“好吃就多吃點,一碗不夠我再給你點一碗。”
“一碗就夠了,我這肚子哪能吃兩碗。”
趙安笑著繼續吃著藕粉圓子,正吃著,劉小樓卻輕輕捅了捅趙安的左肩下側,示意其朝對麵看。
不明所以的趙安順勢抬頭看去,發現對麵的一家玉器鋪裡有兩個女子正在與夥計說話,從穿戴打扮來看二女應是年過三十,甚至可能是四十歲的婦人,不覺有什麼問題。
未想劉小樓那雙眼睛卻挪不開了,盯著二女一臉猥瑣狀,看的趙安不由好笑,心道你小子才十九歲,這口味未免有些重了。
一碗藕粉圓子吃完,劉小樓還在那盯著人婦人看,趙安輕咳一聲低聲道:“師傅,人家年紀比你大的多,說不定兒子都比你大。”
“你不懂,”
劉小樓搖了搖頭,舀了個藕粉圓子放進嘴裡,眼睛仍是目不轉睛。
可能今天溫度有點高,其中一婦人覺得熱,便將領口稍稍鬆了些,這一鬆不要緊,竟是露出了點肩來,把個劉小樓看的眼都直了。
趙安一點反應也沒有,彆說露這點肩了,露的再多他也見過。隻能將劉小樓這表情歸納為沒見過世麵,真要讓這小子觀個陰,弄不好能當場咯屁。
放下湯碗準備起身,那兩婦人正好出店來,近距離下劉小樓的喉嚨竟是咽了咽,趙安看的實在好笑,忍不住蹦出個成語來:“也是,老奸巨猾。”
“......”
劉小樓不明白老奸巨猾跟人倆婦人有什麼關係,直到晃到下關碼頭實在忍不住這才問趙安剛才那老奸巨猾究竟什麼意思。
趙安嘿嘿一笑,沒法解釋。
怎麼解釋?
你個嫩雛懂什麼叫老肩巨滑麼。
視野裡是貫穿南北的大運河,也是明清兩朝的大動脈,更是維係兩朝經濟的重要輸血帶。
碼頭上停靠的無數船隻想來就是運漕糧去北方的漕船,結果劉小樓說這些船不是漕船,而是運鹽船。
“這麼多運鹽的船,怪不得鹽商那麼有錢。”
趙安心生感慨,揚州這座城市千百年來靠的就是鹽,沒有鹽就沒有那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說法了。
劉小樓卻另有說法,他道:“鹽商是有錢,但我聽張管事說咱們揚州的鹽商日子現在可不好過,聽說好多鹽商都不乾了,連帶著海邊的鹽場也少了許多。”
“啊?”
趙安頭回聽這說法,不由奇怪,賣鹽的日子不好過跟賣石油的日子不好過有什麼區彆?
你要說人口少了這鹽賣的少了還能理解,但這會人口是增長的,是人就要吃鹽,人越多這鹽吃的就越多,賣鹽的還是壟斷,怎麼可能不好過呢。
怎麼回事,劉小樓哪知道,因為他也是聽說的。
真要明白之間的關節,就這見識水平還用在稅課司當下手麼。
見時間差不多了,該逛的也逛了,便拉著趙安回仁豐裡巷休息,明天好正式到算房乾活。
事實上劉小樓說的確是真實情況,如今揚州的鹽商日子難過的很。
原因是二十多年前轟動一時的“兩淮鹽引案”,此案導致原兩淮鹽政高恒、普福、鹽運使盧見曾均被判絞監候,就連乾隆最寵信的翰林學士紀曉嵐也因涉案被發配西域。
當官的如此,那些販鹽的窩商、運商、場商、總商也被打擊的不輕,很多鹽商因此家破人亡。
兩淮鹽業也就此一蹶不振,當下兩淮鹽場由鼎盛時的二十家已經減至十二家,趙安在碼頭看到的卸鹽裝鹽的熱鬨場景已是兩淮鹽業最後的“餘輝”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除了乾隆奢靡無度,也是因為清廷用兵大小金川導致國庫虧空幾千萬兩。
朝廷沒錢你鹽商有錢,不殺豬這年怎麼過呢?
這邊趙安跟劉小樓回到住處後稍事收拾便上床歇了,那些剛下值的巡欄和保管不是相約喝酒去,就是在院子裡談閒說笑,聲音有點大,搞的趙安難以入睡,但並沒有出去阻止,因為他知道良好的同事關係是決定他在“單位”能否立足的第一步。
而立足是他能否更進一步的關鍵。
也就身上沒什麼錢,否則早就去買點豬頭肉拎幾壺酒請同事們聚一聚了。
次日天還未亮便跟著劉小樓去稅課司正式上班,早飯也是在稅課司後麵的“內部食堂”吃的,不怎麼豐盛,也就稀粥、大餅、鹹菜、油條什麼的。
能吃飽,想吃好是不可能的。
誰讓承包食堂的是丁大使他本家三大爺呢。
也不是白吃,每個人每月都要交飯錢的,直接從月例裡扣。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架不住稅課司正式員工連同臨時工一百多號人,足夠把三大爺養的白白胖胖了。
也就王德發他們這些在司裡有地位的能在外麵吃,其他人都得乖乖交錢。
算房管事張全他們還沒到,劉小樓就領著趙安把各“科室”介紹了下,各科的負責人都是哪個也都說了下,趙安認真聽著,用心記著。
介紹完,劉小樓這才帶著趙安來到算房,門已經開了,裡麵有幾個算手正在相互打招呼,看到劉、趙二人進來也都點了點頭。
“趙安,這位是,”
劉小樓剛要給趙安介紹同事,趙安卻奔到昨晚封了的炭爐邊,彎腰將爐子解封重新放上新炭後,便提著溫熱的水壺來到最近的一個算手桌上:“先生您的茶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