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條巷的特務處辦公處是個小院,圍著幾棟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難掩歲月留下的斑駁落敗,讓人忍不住惆悵。
張義在王新亨、人事科科長的陪同下上任,簡單交接後二人立刻溜了。
張義看著麵前十幾個歪瓜裂棗的屬下,暗暗皺眉。
一共十七人,三名女性,全部穿著軍裝,此刻全都低眉順眼,一副恭順的樣子。
但張義提前做了功課,知道這些人個個老奸巨猾,每個人嗜好各異,此刻表麵上對他唯唯諾諾,心裡怎麼想隻有鬼知道了。
他們恨不得來個不管事的,好各行其是,日子照舊。
其實身處集體就是這樣,如果你越來越習慣於服從,就會越來越抹殺自己的個性,最後習慣了得過且過。
或許內心炙熱,想成就點事業做事的人不是沒有,隻是被日複一日的繁瑣事情消磨殆儘了。
‘真把你們當內勤了?’
張義心下皺眉,坐上主位,沉著臉道:
“都自我介紹一下吧。”
說著他看向為首的李蘭田,此人四十二歲,頭發斑白,臉上溝壑縱深,佝僂著身子,看起來像五六十歲一樣。
一般單位裡,一把手往往是上級派來管人事的,副職才是業務精英。
但看著李蘭田慈眉善目拘謹小心的樣子,哪有點精英的樣子。
李蘭田麵上恭敬,看著張義年輕的麵孔,心裡嫉妒又不屑,心道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抓了幾個日本間諜就爬到了股長的位置。
再說了,坐著說話的人和站著乾活的人,大部分時間不是一路人。
不過到了他這個年紀,往上爬沒有高度,沒有能力,下半身也沒有硬度,其實最關心的就是存款的數字增長額度了。
雖然諜參股不受待見,但他掌握財務,精打細算過日子,還是有三瓜兩棗的,幾個小頭目瓜分下來,也夠下幾頓館子了。
‘希望是個來鍍金的,走走過場,可彆影響了咱老李的發財計劃。’
心裡盤算著,李蘭田敷衍地拱了拱手,道:
“張少校,鄙人之前在三處供職,但三處油潑不進,壞了差事,就被發配到了這裡,說白了就是養老,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支持張少校的工作。”
“什麼張少校,是股長,長官就是長官,伱還是不是軍人,不知道麵見長官要敬禮嗎?”一旁的猴子掀開衣襟,亮出手槍,一臉的不屑。
李蘭田被一個毛頭小子訓斥,再好的偽裝也遮掩不住,臉色一陣變幻,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最後咬了咬牙,立正後,一個敬禮,敷衍道:
“卑卑職李蘭田參見長官。”
張義讚許地看了猴子一眼,這個梯子遞的好,他起身回禮,矜持地點了點頭。
有了李蘭田這個樣板,接下來的自我介紹規矩多了。
完了,張義嚴肅道:
“這就對了,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特務處講究職務服從。
我不管各位什麼軍銜,有什麼輝煌的過往,在心裡盤算著什麼主意…
但從今天起,諜參股由我做主,麵貌自然要煥然一新,你們要做的隻有三條,服從、服從、還是服從。”
“誰要是看我不順眼,趁早另謀出路,現在賴著不走,到時候辦事出了紕漏,可彆怪軍法無情。”
說著他一握手槍,銳利的眼神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觀察著他們的表情,試圖找出那隻不長眼的雞出來,好殺雞駭猴。
可惜他等了半天,隻見一個個低眉垂眼,喘著粗氣,硬是沒跳出來的。
張義有些失望,這些人在辦公室待久了,該有的套路和城府也學會了,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很好,謝謝各位看的起我張義,既然認了我這個長官,那大夥以後就是一個鍋裡吃飯,是自己人了。”
“其實我這個人很好說話,以後相處久了大家就會明白。”
“不過我們是軍事機構,執行的標準隻有一條,那就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他講了幾句,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
“現在就有一個任務,有沒有人主動申請去執行?”
眾人麵麵相覷,又紛紛皺眉,這不是公開納投名狀,逼著大家站隊嗎?
正常的節奏不是先來個下馬威,然後不動聲色地掌握手下的把柄,先私下拉攏,再分而化之,然後提拔安插自己的親信嗎?
哪有明著逼著人主動投誠的,誰不想先觀望一陣,再看看,再看看。
現在直接跳出來,雖然能討得長官開心,但這不是大家眼中的二五仔嗎?以後還怎麼在辦公室混。
對於一般的職員來說,對於領導都沒有什麼好感,因為下麵拚命,上麵邀功,下麵儘職,上麵升職,大多數都是這種格局。
而且領導的藝術向來是鞭打快牛、能者多勞,乾活的是乾活的,除了乾活的,還有心腹和溜須拍馬的,最後就是背鍋的和可有可無的。
遇到升官發財的事,領導首先考慮的是心腹和溜須拍馬的,其他人累死累活不得升遷,還不能抱怨,抱怨就是壞了規矩,影響了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