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剛亮,王桂武還躺在被窩中,床頭櫃上的電話就響了。
還不待他有所動作,妻子已經神經敏感地探出身來,越過王桂武的身子撈起了電話,然後電話卻隻是響起了幾聲,又歸於平靜了。
和所有對自己婚姻不自信的女人一樣,妻子悻悻問道:
“大清早的,哪個狐狸精的電話?”
“神經病,肯定是科裡的。”王桂武嘟囔了一句準備起床了。
沒有抓到有用的證據,妻子顯得有些敗興,咕噥說道:
“王桂武,我不管你在外麵有幾個女人,最好彆被我看見
你覺得老娘比不上外麵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可兒子你總要上點心吧,彆人家的孩子可都上英國人辦的幼兒園了,咱家兒子怎麼說?”
“知道知道,我這就找關係。”王桂武一邊穿衣服,一邊敷衍著。
穿好衣服他來到書房,家裡安裝了總機,每個房間的電話都是通的,他拿起電話撥打給電話總局,得知電話是從一個公用電話打來的時候,心裡已經有數了。
他打開書房裡麵的保險櫃,裡麵除了小黃魚和現金,全是磺胺。
拿過一個小皮箱,將磺胺塞到小箱子裡麵,然後鎖上保險櫃,提上小皮箱離開。
外麵,妻子已經和抱著四歲兒子的保姆在吃早餐了,王桂武草草吃了一根油條,說道:
“我中午不回家吃飯。”
然後親了兒子一下,便起身出門了。
外麵停著一輛嶄新的黑色雪佛蘭汽車,他上了汽車,傭人打開院子鐵門,汽車揚長而去,後視鏡中妻子抱著兒子在招手。
王桂武笑了笑,隨即神色陰沉下來。
自從和劉質的姨太太好了之後,生活便如同一團亂麻,不僅被日本人掌握了這個把柄,暗中威脅索取情報,這位姨太太的弟弟,一個地皮流氓也找上了他,讓他提供磺胺,鬼知道他將磺胺賣給了誰,八成最後到了紅黨的手中。
一旦被人發現,那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王桂武煩躁地想著,突然兩輛汽車衝出來一前一後將他夾擊在了中間。
汽車上下來四個便衣男子,黑洞洞的槍口透過車窗對準了他。
“伱們是什麼人?”王桂武嗬斥著,手已經按在了武裝帶的槍套上。
“王少校的公子很可愛嘛。”
僅僅是一句話,王桂武就放棄了抵抗,他色厲內荏地問道:“你們是三科的?”
打狗還要看主人,政訓處的向來像大爺一樣對三科的呼來喝去,而三科隻能伏低做小,搞行動特務處確實是一把好手,但搞辦公室政治,那就不夠看了,他們哪來的膽子拿槍指著自己?
反了天了?
幾名便衣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直接繳了他的槍,搜身過後,用一個黑布袋往頭上一套,直接將他押解上了車。
等再次取下頭套的時候,王桂武已經被帶到了一處審訊室中。
頭套揭開的一瞬間,眼睛因強光的刺激不得不閉上,隨後,他慢慢睜開眼,眯著眼睛努力觀察周遭的環境。
審訊室正上方,放著一張桌子,後麵坐著一個喝茶的年輕人,旁邊是一個預審模樣的人,此刻正在做記錄。
喝茶的人揮了揮手,一個便衣上前將光線移開,王桂武這才看見,審訊桌後邊還坐著一人,血跡斑斑的模樣,他沙啞地嗓子問:“王桑,還記得我嗎?”
“乞丐?!”
王桂武眯著眼睛端詳了幾眼,想要說話,無奈嘴巴被毛巾堵著,根本無法言喻。
他渾身一個激靈,日本間諜怎麼會出現在審訊室?看他慘不忍睹的摸樣,莫非東窗事發了?
隻聽喝茶的年輕人放下茶杯,悠悠道:
“王少校,沒想到啊,黃埔的畢業生也成了漢奸,做了日本人的狗。”
年輕人揮手讓人將王桂武的嘴巴解開,“你是現在說,還是用刑之後再說?”
王桂武知道是東窗事發了,他渾身冒汗,嘴唇哆嗦,猶自梗著脖子道:
“我要見我們科長,我要見賀處長,你們沒有資格審訊我.”
“資格?嗬嗬,我可不是行營三科的人,自我介紹一下,特務處行動科諜參股張義。”
張義厭惡地揮揮手:“用刑吧,順便將他的家人都帶來。”
兩個便衣上前拖著他向寒光閃閃的刑具走去,王桂武臉上閃過淒惶之色,立刻顫聲說道:
“我說,我願意招供.”
“原來也是個繡花枕頭。”張義揮手再次讓人將他拖回來。
“我不是漢奸我給出的沒有任何軍事情報”
“是你永遠不會給還是日本人沒有要求?還有你車上的磺胺是怎麼回事?那可是管製藥品。”
“磺胺.行營的那個人不偷摸乾點副業,我隻是倒賣磺胺,他們可是倒賣軍火,誰不是在挖國家的牆角.”
“五十步笑百步.”
張義冷笑一聲,王桂武說的是實話,越是國難深重的時候,就有越多的人尋歡作樂,醉生夢死,想要在燈紅酒綠裡忘掉一切,麻痹自己。
而且是從上至下,總而言之就是這個國家從根子上已經爛了。
大家嘴上都是信仰什麼主義,其實他們既不信仰主義,也不愛國,他們信仰的主義隻有升官發財主義。
但羅曼羅蘭說,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它。
總不能彆人爛,你也跟著爛吧?
“你和劉主席姨太太的事情還有誰知道?日本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應該是.不,一定是方建安,這件事情隻有他知道.肯定是他泄露給了日本人。”王桂武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