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
但他的話還沒有出口,隻聽女人冷哼一聲,她的手蛇一般從男子的手中滑了出去,隨即身形一矮,擺脫男人利爪的同時,一隻腳高抬淩厲地踢在男人太陽穴上。
“柔道。”男人腦中剛浮現出這兩個字,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老嫗表情不變,從袖口抽出一根鐵絲,利落地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進了辦公室,她從圍裙下拿出一把手電筒,目光在屋內搜尋了一圈,最終停留在檔案櫃下的保險櫃上。
一眼就認出這是英國生產的保險櫃,雖然有報警裝置,但它用的是交流電,此刻行營停電,報警裝置早就停止了工作。
老嫗嘴角泛起一絲不屑,這種保險櫃她第一次開的時候不過用了14分鐘,現在時間隻會更短。
這麼想著,她拿出一個聽診器放在保險櫃上,側耳聽了聽動靜,然後開始轉動保險櫃的密碼鎖。
幾個來回之後,她從頭發上拔出一根銀針插入鎖芯,一邊仔細聽著動靜,一邊旋轉安全鎖,不一會,隻聽“哢嗒”一聲,密碼鎖開了。
老嫗打開保險櫃,從一堆標著“絕密”字樣的文件裡,很快就找到了寫著“K計劃”的文件袋。
打開紅色印泥封印,從裡麵抽出文件,簡單瀏覽了一遍,她將手電叼在嘴裡,從懷裡掏出紙筆,快速用速寫方式記錄下來。
從辦公室出來,老嫗又恢複了佝僂的摸樣,警惕地出了行營,彙入滿是狼藉的大街上。
街頭上到處都是劫後餘生的陌生人和橫躺在大街上的屍體,一片尖叫和哭泣聲,老歐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失魂落魄”地向著旁邊的公園走去。
一路到了公園最裡麵的一處長椅上,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異常,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圓竹筒,塞到長椅下麵,然後轉身離開。
幾分鐘後,一個一臉黑煙、滿身塵土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在長椅上坐了下來,伸出一隻手在長椅下一陣摸索,直到摸到了老嫗留下的竹筒,才收回手快速離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張義剛到辦公室,頭上裹著繃帶的陳秘書就拿著幾份報紙走了進來。
他將報紙放在桌上,一邊泡茶,一邊說道:“對了,處長,今天多了一份報紙,是紅黨發行的《新華日報》。”
“嗯?”張義以為自己聽錯了,紅黨的報紙怎麼跑到軍統來了。
陳秘書解釋道:“據說委員長不喜歡這份報紙,讓中統和軍統限製它的發行,可報紙是紅黨公開機關印刷的,稽查處和警察局不能硬闖,隻能將主意打到報童身上,本以為毆打了報童一次,他們不會再送了,但第二天還是有人送,到現在根本禁不住毛秘書就讓局裡訂了一些,科長以上都有一份,說讓我們認真研究,看有沒有夾雜情報和非法言論.”
張義聞言笑了,軍統局看報紙從來都是不花錢的,即便是果黨的《中、央日報》也是如此,卻不想第一份花錢訂閱的報紙竟然是《新華日報》。
他拿起報紙看了一眼,頭版頭條刊登著千裡之外教員在寶塔山窯洞挑燈夜戰、奮筆疾書寫出長達五萬字的雄文--《論持久戰》。
這是一篇批評悲觀主張、號召大家抗戰到底的檄文,沒有去喊空洞的口號,而是耐心、細致地分析了中日兩國的社會形態、優劣狀況、國際形式,用縝密的邏輯推理,預言中國不會亡,但也不能速勝,提出抗日戰爭是持久戰。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要投降、不要輕敵、堅持到底,耗死小日本。
張義正看的入神,突然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幾句,立刻向戴春風辦公室走去。
到了辦公室,發現除了毛齊五、情報處的楊榮、曹樹義,行動處的何誌遠都在,一個個正襟危坐,臉上凝重。
不一會連獨立在外辦公的電訊處處長魏大明也來了。
張義立刻意識到出了大事。
這時就見戴春風陰沉著臉從外麵進來,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他將軍帽一丟,雙手叉腰,吼道:
“一個個新官上任,很得意是吧?你們知不知道昨晚有日本間諜潛入行營辦公室,竊取了參謀部剛製定的一份絕密戰略計劃?行營所在,敵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隨意出入,還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個噤若寒蟬,張義低著頭小心瞥了一眼眾人,其他人還好,唯有曹樹義額頭冷汗淋漓,渾身戰栗。
“說話,都啞巴了?”戴春風冷眼瞪著楊榮,問:
“情報處是乾什麼吃的?”
楊榮一臉無奈,沉默了半響,看了一眼曹樹義。
後者抿了抿嘴,攥緊拳頭,剛想說話,張義已經搶著開口了:
“局座,屬下一直懷疑昨晚的轟炸來的蹊蹺,現在基本可以肯定轟炸是為了策應地麵間諜的行動,昨晚在防空洞遇到情報處曹科長,屬下還特意提醒,讓他留意日本間諜的活動信息”
說著他轉頭問曹樹義:“曹科長,轟炸結束後,你們諜參科沒有排查嗎?”
“這”曹樹義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想罵娘的衝動,收到楊榮的暗示,他本想通過諜參科人少等一係列客觀原因將鍋甩給張義,卻不想張義率先開口,直接給他來了一悶棍,而且對方還言之鑿鑿.
“媽的,烏鴉嘴!”曹樹義內心詛咒著,迎著戴老板攝人心魄的眼神,內心抓狂,不知如何回答,隻好祈求地看向楊榮,卻不想楊處長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摸樣,渾然沒有收到他的信號,他隻要咬牙道:
“局座,諜參科馬上介入,七日之內一定給出結果。”
“哼!”戴春風輕蔑地嗤笑一聲,看向魏大明:“魏處長,昨晚武漢有可疑電台發報嗎?”
“有,轟炸結束後的半個小時內,一共有九部電台收發電報。
一部是總裁侍從室,兩部是參謀部的,還有兩部是宋部長家和汪副總裁家裡,中統也有二部電台在持續工作,剩下一部是紅黨辦事處的,可疑信號隻有一個,發報前後隻有幾分鐘,而且對方很謹慎,沒有接受回電就關閉了電台。”
“這麼說情報已經傳遞出去了?”戴春風臉色更冷,不停地在地上躲著步子,終於他一摸鼻子,停了下來。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戴老板暴怒想要殺人的前奏,楊榮連忙道:
“處座,情報處馬上全體出動,不用七天,三日就可以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戴春風不置可否,不過按在腰間左輪手槍上的手卻鬆開了。
大家禁不住都鬆了口氣,常說“伴君如伴虎”,這話從來不是開玩笑,戴春風雖然不是什麼君主,但對軍統這個特工王國來說,他無異於一個魔王。
隻要他一句話,便可以使無數人頭落地。
“哼,乾特務的如果不能眼觀八路,耳聽八方,不能事未萌而先覺,已是失職,現在情報已經傳遞出去,說什麼都晚了。”戴春風陰沉著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毛齊五小心翼翼問:“既然戰略計劃已經泄密,就不能更改嗎?”
“計謀既定,無可更易。”戴老板歎息一聲,“2月份炸毀黃河大橋的事情大家應該知道吧?
所謂的K計劃K作戰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意思,掘開黃河大提,水淹土肥圓。
這樣,南下的土肥圓便被解決了,**就可以專心對付從徐州來犯的日寇。”
“這”眾人聞言皆是一窒,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如果黃河決堤,必然玉石俱焚,生靈塗炭。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戴春風麵無表情道:“參與計劃表決的各位軍事大員都很緊張,不管是讚成還是反對,誰都可能成為千古罪人。有人當場質問校長,‘如果決堤仍不能阻敵,那又當如何?’”
毛齊五問:“校長怎麼說?”
“校長說:‘公有完全之策嗎?’沒有人回應,最終,這項計劃全票通過。”
“唉,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如果武漢此刻失守,這麼多的機關和工廠來不及內遷,後續我們失去倚仗,將成為待宰的羔羊,任由日本人長驅直入,中國必將滅亡。”毛齊五道:
“這是和日本人爭先手,為了爭先手,有時候隻能放棄一些小的得失,重要的是大局。”
“不錯!”楊榮點頭道:“隻要水淹七軍的計劃成功,就可以實現軍事計劃上的預期目標。
第一,不但可以淹死土肥圓的日軍,迫使他們放棄沿平漢鐵路進攻武漢的計劃,為武漢保衛戰引得時間。
第二間接實現焦土抗戰,堅壁清野,帶走一切可以帶走的,帶不走的即便炸毀也不能留給小日本,達到空間換時間的目的,而且一旦黃河泛濫,黃泛區將擴散到安徽、江蘇一帶,到處一片沼澤,無道路、無給養,形成天然屏障,延遲日軍打通南北大陸交通線的時間。”
張義瞥了這廝一眼,他沒想到所謂的K計劃竟然是掘開黃河大提,雖然他告誡自己,很多曆史事件或者曆史人物,都有兩麵性,不能跳出當時的曆史環境,用現在以後的“上帝視角”去評價,但一想到電影1942中的那些畫麵,張義不由深吸了口氣,努力壓抑住那種不適感,從古至今都在說“戰禍酷烈,蒼生微末,無可施為”,但不經曆的人根本想象不到戰爭到底有多麼殘酷.
人說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K計劃從後麵來看,確實達到了預期計劃,但是,這種斷臂求生的代價實在太大了,決堤造成超過五十萬無辜百姓喪生,一千多萬人民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