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風高夜黑的夜晚,76號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裡,幾聲刺耳的槍聲響徹天際。
吳庚恕和他的兩名手下應聲倒地。
槍響過後,小樹林又恢複了寂靜。
這時,李士君和丁默村走了過來,兩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汩汩冒著血水的屍體,神情嚴肅。
丁默村說:
“士君兄,未經審訊就處決了他們,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士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這是汪主席的意思。”
丁默村歎氣說:“他們完全可以轉變成自己人嘛,這麼做隻會平白無故讓76號樹敵。”
李士君不以為然:“樹敵是常態,我曾經也對他們抱有希望,可換來的是什麼?
乾我們這個行當的,絕不能有婦人之仁,隻有一殺了之,才會讓抗日分子充滿恐懼、寢食難安,不敢再和新政府為敵。”
丁默村知道他說的是劉戈青。
76號特工總部成立以來,抓捕的軍統分子,能讓李士君網開一麵的唯有劉戈青。
劉戈青被轉移到金陵的看守所後,待遇自然和76號大不相同。
作為要犯,稍有不順從,就會遭到看守的打罵。
幾次衝突後,看守所所長唐國中找上門來,一見劉戈青就破口大罵:
“你這個山城政府的走狗,到了老子的地盤還敢囂張,看我不治治你。”
說著就要親自上來揍劉戈青。
但劉戈青豈是他這個“軟腳蝦”可以欺負的,幾拳下去就打得唐國中鼻血噴湧。
犯人打了看守所所長,自然捅破了天,很快唐國中的一幫爪牙對劉戈青展開群毆。
雙拳難敵四手,劉戈青被打得住了院。
李士君得知後,還特意趕到金陵的醫院看望劉戈青,狠狠將唐國中訓斥了一番。
然後他提出要送劉戈青去日本留學。
淪陷區的漢奸去日本叫做“鍍金”,表現好的說不定還會被天皇接見。
比如袁殊,靠著高超的情商,八麵玲瓏,在日本人內部混的風生水起,他就被日本天皇接見過。
但劉戈青清楚,即便他沒有落水做漢奸,真去了日本,也會成了名副其實的漢奸,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但答應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
劉戈青表麵上虛與委蛇,趁機向李士君提出先放了“羊毛西施”陸諦。
李士君見他開始“回心轉意”,自無不可。
他哪知道劉戈青已經開始籌謀越獄逃走。
隻要將陸諦釋放,他便再無牽掛,可以毫無顧慮地施展計劃。
就這樣,劉戈青出院回到監獄後,他將要東渡日本去“鍍金”的消息已經傳開,唐所長和一眾獄警對他的態度都來了個180度大轉彎,畢恭畢敬,有求必應。
因為這些人都知道,“鍍金”回來的漢奸那就是半個日本人,都會被委以重任,說不定哪天就變成了他們的上司,自然是提前燒香拜廟。
很快劉戈青就被轉移到了監獄的福利社,一半時間坐牢,一半時間糊火柴,對他的防範也鬆懈多了。
劉戈青趁著看守鬆懈,偷偷偽造了監獄的通行證,最終成功逃了出去。
回到山城後,他向戴春風彙報了此次經曆,又給李士君寫了一封“感謝信”。
“.天涯知遇,至感平生。此次匆忙南下,未克趨轅叩辭,至今引以為憾。此舉無他,是乃南歸請罪,靜候上級處分。先生惜我,待國事安寧後,自當圖報於他日”
劉戈青都答應去日本了,沒想到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走了。
看到書信,李士君惱恨至極,什麼“待國事安寧後,自當圖報於他日”,日本人真敗走了,他李士君還有好下場。
所以,抗日分子如果不投誠,不能為自己所用,那還不如殺了了事。
聽他這麼說,丁默村笑了笑,再無二話。
兩人沉默中,一個76號的便衣悄然走上來說:
“丁主任、李主任,收到一封從香江郵寄過來的書信,收信人是戴星柄。
技術科檢查過,從外麵看不出什麼,要不要.”
“不用了。”
李士君打斷他,看了一眼丁默村,兩人各自心神凜然,這封信說不定就是戴春風的回信。
二人立刻回到辦公室,開始閱讀書信。
書信洋洋灑灑上千字,從丁、李二人的出身、履曆、過往談起。
提到丁默村在原軍統三處當處長時的交際,又說到李士君對劉戈青的愛護,最後又提到了活躍在江南一帶的新四軍,最後表示雙方可以放下各自的成見,暗中一起攜手對付紅黨。
看罷書信,李士君思忖著問:
“默村兄,你和戴雨農共事過,比我了解他,你怎麼看?”
丁默村審視著書信,說:“確實像戴雨農的口吻,不過筆跡卻不是他的,也沒有署名,也太小心了,這是害怕我們拿這封信做文章啊。”
“大家都是乾這行的,可以理解,他自然不會在信件上留下把柄。”
李士君笑了笑,思忖了一會,拿起電話:
“讓戴星柄到1號優待室。”
聽他這麼說,丁默粗疑惑地問:
“信件有什麼問題嗎?”
1號優待室剛改造完成,安裝了鍍膜玻璃,可以在隔壁的房間窺視。
李士君高深莫測地一笑:“我們沒看出來,不等於沒有,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也好,正好試試戴星柄。”
二人來到1號優待室等了一會,戴星柄便到了。
李士君將信件遞過去,說:
“這是你的老領導戴雨農的信,你看看。
連他都說了,紅黨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所以,以後你就安心為新政府工作吧,彆再心猿意馬三心二意了。”
“李主任說笑了,您和丁主任才是我的領導。
這次被捕後,我已幡然醒悟,願全心全意為汪主席的和平大業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從此再無二心。”
李士君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對丁默村使個眼色,說:“行了,我和丁主任還有事,你慢慢看信吧。
看完了,好好想想怎麼對付紅黨,最好寫個計劃出來。”
“是。”戴星柄不知其中有詐,畢恭畢敬地接過書信閱覽起來。
李士君丁默村離開房間,立刻來到了隔壁房間。
牆上巨大的鍍膜鏡,將戴星柄的神色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在二人的視線中,隻見戴星柄粗略將書信瀏覽了一遍,然後又從頭看起。
看著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然後警惕地回頭望了望門口,正襟危坐,開始逐字推敲起書信來。
這番舉動落在丁李二人眼中,儘皆冷笑。
不用說,書信中肯定藏著他們沒有發現的秘密。
李士君陰沉著臉拿起桌旁的電話:
“讓李宏偉、周浩然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李宏偉原籍東北,是日本特高課培訓出來的筆跡痕跡鑒定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