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轎車從上清寺街頭駛過,速度驟然加快。
第二輛汽車上,戴春風一身戎裝坐在後排,誌得意滿。
他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毛齊五,嚴肅指示道:
“一會通知在家的科級以上乾部開會,傳達委座的新年祝詞和精神指示。”
頓了頓,他又說:“過了年就是2月了,四一大會也要提前籌備起來。”
毛齊五立刻挺了挺胸,嚴肅說:“是,我回去就安排。”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戴春風換上笑臉:
“善餘兄,你這個人各方麵都不錯,就是做人太無趣了,咱們兄弟私下說話,還一本正經的一個人如果不懂得放鬆,怎麼還能有充足的精力工作呢?”
毛齊五回答滴水不漏:“齊五時刻準備為黨國效力,一刻都不敢放鬆。一想到委員長的厚愛,就會有無限動力。”
戴春風“嗤”地笑了:“你倒是會拍馬屁,隻是在委座長麵前怎麼就說不出話了?”
毛齊五心說,以前確實緊張,現在嘛,不過是不想搶了你的風頭罷了。
他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戴春風也不為難他,滿麵笑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乾吧,隻要能夠這樣不斷得到老頭子的認可,這以後的世界就是咱們兄弟的了。”
戴春風躊躇滿誌。
毛齊五:“齊五願誓死追隨雨農兄。”
戴春風笑著糾正說:“效忠領、袖,報效國家!”
毛齊五立刻嚴肅地說:“是。”
話音剛落,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笑了。
“善餘兄。”戴春風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謝謝雨農兄。”毛齊五一臉感動,可這個新年真的能快樂嗎?
大過年的知道老婆又給自己戴了一頂綠帽子,心情可想而知。
他雖然不大愛為女人的事吃醋,但是對自己明媒正娶的太太卻不能像對普通女人那樣放任不管。
否則被人說戴綠帽子事小,引狼入室就糟糕了。
麵上不動聲色,其實他暗中已經策劃好了一場大戲。
正說話間,羅家灣大院到了。
突然,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前車徒然停住,戴春風的車也猛然停下。
後座上,毛戴二人被慣性帶著也往前撲了一下。
戴春風臉一下沉了下來,氣憤地看著司機:“怎麼開車的?”
司機戰戰兢兢,連聲道歉:“對不起,戴先生,是前車”
“我又沒瞎,還不下去看看?”
“戴先生息怒,我去看看。”賈副官接話,他剛拉開車門,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倏地衝了過來。
賈副官下意識摸出了手槍,前車上的衛士也衝了過來,然而女人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她撲通一聲跪到了車邊,痛哭流涕:
“戴先生,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戴春風一肚子悶氣,還想衝著窗外訓斥兩句,被女人這麼一跪,他也有些愣神。
大過年的,太晦氣了。
他耐著性子說:“起來說話,你是誰?出什麼事了?”
女人聽到這話,一咕隆爬起來,雙手扒著玻璃,張牙舞爪:
“戴先生,我是畢丹啊,軍統的家屬,我要求嚴懲淫婦。”
“哎吆,我不活了,我沒臉見人了.你這個大家長不做主,我今天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戴春風惱怒至極,大過年的這叫什麼破事,沉聲問:“淫婦是誰?”
畢丹怒氣衝衝地指著毛齊五:
“就是他就是他老婆向心影,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勾引我家男人周偉成。”
戴春風臉瞬間黑了,坐在他旁邊的毛齊五臉色比他還黑一層。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你先回去吧。”戴春風撂下這話,就閉目養神,再不搭理她了。
賈副官又幫著勸了幾句,畢丹才罵罵咧咧回去了。
如此,汽車終於暢通無阻,回到了局本部。
一到辦公室,戴春風再也壓抑不住怒火,劈頭蓋臉訓斥:
“毛善餘,你怎麼治家的,周偉成的老婆這樣鬨,影響太惡劣了,現在她要我嚴懲淫婦,你讓我怎麼辦?”
毛齊五從著手一臉淡定:“當然得嚴懲,但不能單懲淫婦,不問奸夫啊,我認為要一起嚴辦!”
這倒是讓戴春風吃驚了,毛齊五當初可是費儘心思才把向心影娶到手的。
“你能舍得?”
毛齊五:“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昨晚我已經訓斥過她了,君子過了,現在該是做丈夫的時候了。”
他昨晚回去聽到老婆和周偉成在電話裡打情罵俏,約定今日在他家裡打牌,怒火中燒,卻不露聲色,暗暗布置了一番。
一大早周偉成便出門了,說是去毛公館拜年,妻子畢丹也沒有起疑。
但很快,她就接到了一個自稱是傭人的電話,說他丈夫周偉成在毛公館暈過去了,畢丹慌忙趕了過去。
她走進毛公館,卻一個下人都不見,屋子裡麵安安靜靜的,好生奇怪。
走到正屋門口,剛想出聲詢問,突然聽到一陣女人的嬌喘聲,她又羞又臊,便想馬上離開。
突然她聽到一個聲音:“我和毛先生,哪個更厲害一些。”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是她丈夫周偉成。
一瞬間怒從心頭起,忙扒在門縫邊上看了一眼,不看則已,一看氣急敗壞,她丈夫正和向心影抱在一起親熱呢。
她想衝進去,但門從裡麵關著,隻好邊踢門邊大哭大鬨:“好啊,你說來拜年,結果拜到床上去了!”
屋內兩人被抓個現成,做賊心虛,又無處可逃,隻好裝傻充楞。
畢丹是軍統出名的醋壇子,又頭腦簡單,撒起潑來不講臉麵,對自己唱京劇生角出身英俊風流的丈夫嚴防死守,生怕自家男人和彆的女人鬼混到一起,有次她在丈夫衣領上看到一個口紅印,氣得把他臉都抓破了。
她見奈何不了這對奸夫淫婦,下意識便想到找戴老板告狀。
於是便有了剛才這一出。
此刻聽毛齊五這麼說,戴春風訝然過後,卻是一臉讚賞。
他走到辦公桌後,從抽屜裡麵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毛齊五。
毛齊五一看就知道是氰化鉀,默不作聲地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