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戴春風將渡邊隼夫的招供記錄合上,表情凝重地說:
“咄咄怪事,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還隱藏著這麼多的老鼠,抓人,馬上抓人。”
“是。”
張義挺身一禮,正要離開,戴春風似乎又想起來什麼,黑著臉問:
“督查室的蘇啟明和偵緝隊的蒲剛都是清香閣的常客,情況屬實嗎?”
張義瞥了一眼毛齊五,說:“蘇啟明是這樣供述的,蒲剛那邊就不知道了。”
“家有內鬼,可以這麼說嗎?”戴春風冷哼一聲。
不待毛齊五回答,他繼續說:“測試一個人是否撒謊的最好方式就是問一個你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不管他們是有意還是無意,泄密都是死罪。
這兩個蠢貨,被彆人虛晃一槍,落入了溫柔陷阱而不自知。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會讓一個優秀的間諜喪失最基本的防禦能力和感知嗅覺。”
這話戴老板說得深有感觸,畢竟他也被一個小女子擺了一道。
“局座,我現在就去抓人。”
“蘇啟明若是泄露了情報,直接處死,至於蒲剛,我親自審。”
“是。”
張義回到諜參科會議室,人已經到齊了,所有人都精神抖擻,坐直了身子。
他目光如炬,掃了在座的人一眼,從檔案袋拿出一張女人的畫像:
“都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個叫琴姬的女人便是間諜頭目,將她給我盯死了。”
畫像在眾人手裡傳閱著,上麵的琴姬嫵媚動人,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凶殘的間諜頭目。
畫像傳閱完,張義一抬手腕,命令道:
“對表,五分鐘後出發,抓人。“
“候組長負責清香閣,錢組長負責抓捕渡邊隼夫交通線上的下級。”
“是。”
很快,便衣們湧出會議室,按照指示各自就位,抓捕一觸即發。
清冷的夜。
清冷的月光下,龜奴站在煙花間的窗戶前,用手指勾開了窗簾的一角,從縫隙裡向外望去。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樓下馬路對麵,一對衣著臃腫的兩口子剛剛收攤兒,他們把“抄手”攤兒收拾到一輛小推車上,推走了,旁邊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跟在邊上。
“他們走了。”龜奴望著他們的背影,淡淡地對琴姬說道。
“夠晚的啊。”煙花間沒有開燈,琴姬在一片黑暗中冷笑了一聲。
龜奴回過身來望向她:“小販們耐凍,年還沒有過完就出來掙錢了,這個點收攤,也說得過去,咱們是不是有點兒多慮了?”
“今天外麵多了好幾個黃包車車夫,對麵又多了一個抄手攤兒,有那麼巧嗎?”
琴姬麵無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很多事情,單個看,每個都合情合理,但合在一起,這麼多意外的巧合,就不得不讓人警惕了。”
龜奴思索了一會,臉色難看地說:“這一切好像都是渡邊隼夫出現後才發生的事,會不會是他.”
“你現在給他打電話。”
“我去外麵公用電話亭打。”
“就在這兒打。”
“是。”龜奴走過去撥了一個號,很快電話通了:
“是霍先生嗎?我是清香閣的吳管事啊,我們這邊撿到一塊玉,是你的嗎?”
“哦,不是,好的,那沒事了。”他掛斷電話,對琴姬說:“他的語氣很正常,聽不出什麼。”
琴姬沉默著,過了一會,又問:“山本和黑羽還沒有回來嗎?”
“小馬”帶著“張超”去診所處理傷口,時間已經夠久了。
吳管事臉色一變,終於意識到不對,剛想說什麼,琴姬打斷了他:
“讓我想想。”
她沉吟了半天,才開了口,像是在問吳管事,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清香閣暴露了,軍統的人已經把我們都盯死了,隻是出於某種目的,他們一直在等著,等著收網。”
沒等吳管事說什麼,她馬上起身說:“不管什麼目的,我們馬上撤。”
“撤?”吳管事一臉意外,“現在馬上就宵禁了,根本出不去。再說了,好不容易建立的據點”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女人說著已經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或許情況沒那麼壞,要不我給蒲隊長打電話試探下?”
吳管事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一個妓女尖銳的叫聲,隨即槍聲大作,他連忙奔了出去。
出事了。
女人已顧不上那麼多,找出一件衣服換上,挽起頭發,戴上禮帽,將一個檔案袋塞入後腰,打開窗戶瞥了幾眼,悄無聲息地出去了,窗戶又關上了。
下一刻,“砰”一聲巨響,煙花間的大門破開,猴子帶著幾個便衣衝了進來。
打開燈,他快速掃視了一圈,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握著槍悄悄朝窗戶後麵挪去,猛地將窗戶推開,但外麵什麼都沒有。
下麵的巷口裡有便衣守著,猴子大聲詢問,回答都是沒有異常。
他還是不放心,趴在窗口邊朝下張望。在他正下方是一個小陽台,上麵放了幾盆枯萎的花,其他什麼都沒有。
而此刻狡猾的琴姬像壁虎一樣緊緊貼在陽台底下的外牆上,一手拎著鞋,一手撐著頭頂的陽台底,赤腳踩在凸出來的一小段晾衣杆上,屏氣凝神。
猴子趴在那兒看了半天,確實沒有異常。
剛想離去,突然嗅了嗅鼻子,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胭脂的香氣,他冷笑一聲衝著下邊喊:
“打開手電再仔細檢查一遍。”
這話聽得琴姬心驚肉跳,此刻已顧不上掩飾,猛地踩著晾衣杆向隔壁的窗台竄去,玻璃破碎的瞬間,子彈擦著她的身影而過。
她一個驢打滾從地上翻起來,忍著後腰的刺痛,飛奔到另一處窗戶後麵,推開窗,跳進了一條安靜的小巷裡。
此時,諜參科的小唐正埋伏在巷口,突然看見巷子裡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背影,便警覺地觀察著。
琴姬咬牙忍痛,貼著牆快速穿上鞋子,將子彈上膛,警惕地戒備著。
突然感覺巷口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特工的敏感,讓她沒有急著出去,而是貼著牆隱藏起來。
小唐等了一會,見巷子裡沒有動靜,警覺地握著槍探出頭來。
上次扮演“紅黨叛徒”受儘了罪,徹底成了諜參科的笑話,這一回他一定要抓到間諜頭目,好洗刷自己身上的屈辱。
忽然,陰影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小唐預感到什麼,立刻持槍大喊:
“出來,不然我開槍了?”
但巷子裡麵安安靜靜的,什麼都沒有,他立刻打開手電筒照了過去,巷子裡麵哪還有間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