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
毛齊五衝進戴春風的辦公室,連敲門都省略了。
戴春風當然理解他的心情,同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什麼匪徒竟然猖狂至此,連銀行和軍統的主意都敢打,抓到此人,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儘管惱恨異常,不過他忍住了,決不能讓沮喪的情緒在局裡無限製地蔓延下去,到他這兒必須停止。
想到此,他儘量平靜地向毛齊五問道:
“說說情況吧。”
銀行案發後,軍統特務很快封鎖了銀行出口,警察也聞訊趕來,控製了附近幾條大街,到處排查可疑分子,但一無所獲。
毛齊五帶著督查室的人查了幾個小時,光是筆錄就做了幾十份,但都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是。”毛齊五組織語言說,“根據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匪徒隻有一個人,駕駛的是一輛進口的凱迪拉克牌汽車.”
“凱迪拉克?”
這是美國通用汽車集團旗下的豪華汽車品牌,成立於1902年,其車型設計豪華大氣,工藝精湛,性能卓越,是此時權貴和豪商大賈最喜歡的座駕之一。
“剛才警察局接到居院長家司機報警,說他在陪少爺逛商場的途中,連人帶車被匪徒劫了,被打暈塞進了後備箱,根據此人的描述,匪徒是一個花花公子模樣的人。”
“有畫像嗎?”
“此人受到驚嚇,話都說不清楚,根本描述不了匪徒的相貌,但我們給他看過銀行目擊者描述的畫像,確定劫車和銀行出現的是同一人。”
“同一人?”
“是,匪徒先劉攻芸一步進入銀行踩點,綁架了一名銀行職員後,冒充銀行職員將劉攻芸引進偏僻角落,猝然發動襲擊,在這個過程中又殺死了一名聽到動靜的銀行保衛人員。再然後,他拿著劉攻芸隨身攜帶的支票,冒領走了20萬美元。”
“對了,匪徒使用的是點三八口徑的手槍,案發時沒有聽到槍聲,估計使用了消音器。”
“乾淨利落,從容不迫,我怎麼越聽越覺得像自己人乾的。”戴春風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齊五也是這麼想的。”毛齊五思忖著說,頓了頓,他繼續說:
“局座,知道劉攻芸隨身攜帶支票的幾人都問過了,他們根本沒有時間通知同夥裡應外合,現在隻要查查誰今天看到過劉攻芸,案發時間,他又不在局裡,一切就都清楚了。”
戴春風眉頭一挑,細細回味著他的話,局本部辦公的有上千號人,排除內勤,擁有這種手段能力的人多了去,總不能一個個去查吧,那不得弄得人心惶惶?
但如果加上作案時間,懷疑圈會進一步縮小。
他眼前一亮,問:“有名單嗎?”
“有。”毛齊五分外謹慎,儘管辦公室的門緊關著,屋內也隻有他和戴春風兩人,但他還是湊到戴老板身邊,用極其微小的聲音說:
“案發時間有三個處長副處長、四個科長、六個外勤主任、二十三個特工外出,督查室已經核實過了,這些人都有任務在身,而且都有人證,除了兩人。”
“誰?”戴春風眼神一凝。
“情報處的趙依峰和張義。”
“張義?”戴春風眉頭緊鎖,他想起來了,確實是見過張義後才召見的劉攻芸,兩個人不但見過麵,而且執行的任務也息息相關。
派張義去廣東東江是為了組織偵破劫案,尋回胡蝶的財物,但他心裡清楚,廣東臂長莫及,又是日戰區,萬一破不了案,還得考慮其他途徑解決。
正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他才讓劉攻芸去銀行提錢。
一旦找不到胡蝶丟失的珠寶衣服,有賬單在,便可以派人從國外購置。
雖然不是原件,但款色更新、價值更高,胡蝶是見過世麵的,見自己如此用心,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但破案的人還沒有出發,備用方案需要的錢就被劫了,這不是雞飛蛋打嗎?
難道事情真是張義做的?他倒是有這個本事,但動機呢?
戴春風看著他,認真地說:“有證據嗎?”
毛齊五看出了戴老板的猶豫,馬上急切地說:“我給他家裡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到了這一步,必須找到他當麵問清楚了。”
戴春風眉頭緊鎖,張義做這事的理由和動機何在呢?而且他不在局裡,本就是自己放的假。
見戴春風依舊猶豫不決,毛齊五懇切地說:“局座,那可是20萬美元,夠武裝一個加強團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再晚他就跑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戴老板被這句話說服了:“你去辦吧。”
“是。”
張義的照片此刻正擺放在毛齊五辦公室的桌子上,三四個精乾的督查室的便衣認真地看著照片。
毛齊五叮囑道:“張副處長都認識吧?給我仔細看清楚了,把他刻在心裡、刻在骨頭裡。不僅如此,我還要你們發揮想象力,把他戴口罩、墨鏡,甚至是裝扮成女人的形象都在腦子裡麵過一遍。”
不一會兒,幾個便衣先後抬起頭來,表示已經準備好了。
毛齊五看了看手表,開始布置任務:“我已經通知了城門和各大交通要道協助排查,你們分彆帶人去火車站、汽車站、碼頭,一看到他,立刻抓捕。”
“所有人都檢查一下武器,子彈多帶,有備無患-——出發。”
幾個便衣聽到命令立刻起身,一擁而出。毛齊五趁人不備,拽住一個便衣對他使了個眼色。
便衣會意,稍稍放慢了腳步。待眾人離開,毛齊五對這人小聲交代道:
“你的任務一會交給彆人,你隻負責做好兩件事:一,搜查他的家;二,盯緊諜參科他那些手下,尤其是叫猴子和錢小三的,電話信件,包括他們接觸的每一個人。”
“明白。”便衣領命後,又問了一句:“要動槍嗎?”
毛齊五不帶絲毫猶豫:“一但發生衝突,可以動槍。”
“是。”便衣一臉凜然地走了。
該布置的都布置了,應該沒落下什麼細節,毛齊五躊躇滿誌,一邊踱著步子,一邊在心裡暗暗想著。
突然,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有什麼發現嗎?”
毛齊五一把抓起電話,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停跳了幾秒,但很快他臉色一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電話那頭頻頻傳來“喂喂”的聲音,他才醒過神來,應道:“這裡是軍統局秘書處,張義確實是我們軍統的人,他怎麼了?什麼?”
掛斷電話,毛齊五長長歎了口氣,又拿起電話,有些疲憊地說:“通傳一下,計劃取消,讓他們都撤回來吧,對,全部的人。”
下達了命令,他直愣愣坐了一會,才吩咐秘書:“備車,去渝中警察所。”
天漸漸黑了。
毛齊五幾人趕到警察所的時候,警察分局局長已帶著所長等人畢恭畢敬地候著了。
“毛主任大駕光臨,本所蓬蓽生輝”
毛齊五顧不上寒暄,打斷他,沉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局長說:“沒沒啥,就是打架。接到報警,我們將人帶了回來,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錄不了口供。
剛剛一人酒醒了,說他是軍統的人,但又提供不了證件,我們不敢大意,隻好打電話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