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樓下來的梁小宇,手裡拿著藍玉萍的手機,一眼看到從大廳迎麵而來的黃確和古一明,趕緊幾步走了過去。
“黃隊,藍玉萍的手機沒有摔壞,我已經把它解鎖了,你現在需要嗎?″
“我正想上去找你呢,真是太及時了。″黃確接過手機,“小宇,屋裡有沒有發現安裝監控?″
“從對二樓檢查的情況看,沒有發現仼何安裝監控情況。不過我已經將小區物業在附近安裝監控的儲存卡收集了。″
“那就好。告訴夏曉蘭,如果沒有再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就先撤回去吧。″
“好咧!″梁小宇告訴黃確重新設定的開機方法,然後快步返身朝樓上走去。
古一明有點遲疑地問道:“黃隊,聽你的意思,還要留下來?″
“對。我對藍玉萍死前曾經給誰打過電話,有點好奇。想靜靜地思考一下,根據搜集到的線索再做個現場模擬。你要是有興趣,就留下一起探討,你看可以嗎?″
“我倒是樂意這樣,今天的情況有點特殊,我女朋友的父母要過來,可我一點準備也沒有,實在不能陪你了。″古一明麵露難色,躊躇著低聲說道。
“這樣啊,那你就先回去吧。″黃確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我想到了什麼,我們再商量該怎麼解決。″
目送古一明和偵查員們走出門口,黃確重新回到二樓客廳的沙發坐下,把藍玉萍的手機打開,從最近通話一欄,找到了在昨天八點三十分給她打電話的,是怡信公司的董事長賈文,通話時間長達二十多分鐘。
翻看了一下電話記錄,發現賈文在這三個月時間裡和藍玉萍的通話比較頻繁,而且每次持續時間都相當長。另外發現藍玉萍和蔡露露,賈祖強兩人的單次通話時間,也在十多分鐘左右。黃確用自己的手機逐一把每個人的電話號碼都記了下來。
做完這些,黃確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指節有節奏地輕敲著茶幾的邊緣,心裡陷入了沉思。從藍玉萍手機裡看到的這幾個人,可以確定他們都和藍玉萍的關係比較密切。那麼,是不是他們昨晚都到過這裡呢?
從微信的來往通話看,隻有賈文使用了真實頭像,其他兩人都用動畫形象代替。把賈文的正麵半身照片撥大,可以看到他的年紀約在六十歲左右,額頭圓潤寬闊、臉膛方正飽滿,身上的西裝也大方得體。
如果真的如那個保潔員丁偉玲所說的一樣,賈文是怡信公司董事長,那這幢彆墅就有可能是他的私人財產。藍玉萍作為他的行政助理,從賈文和她經常聯係的情況分析,應該兩人的關係絕非一般,讓她住在這裡的原因,似乎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黃確未能從丁偉玲那裡,問到和藍王萍通電話的年輕男人是誰,但從通話記錄中可以得出,在最近這幾天早上八點鐘左右和藍玉萍聯係過的年輕人,幾乎可以肯定這人就是賈祖強,也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就是和藍玉萍暗中交往的另一個男人。
轉念想想,黃確心裡的疑竇更深了,賈文和賈祖強都姓賈。那他們有沒有可能是親生父子關係呢?從賈文的年紀判斷,如果賈袓強和藍玉萍一樣,隻有二十六七歲,就是他在三十多歲時結婚,以他六十歲的年齡,有賈祖強這樣一個兒子也很正常。
他用指節輕敲著桌麵,不斷在這兩人的名字上打轉,想知道是不是這樣,讓人在轄區派出所的戶籍登記上查一查,就能得出真正的答案。但是,查出的結果,證明他們是親父子,更會讓他增添一層新的疑問,難道父子倆都和藍玉萍在私下交往?這似乎在倫理和道德上說什麼都不通。
黃確想到這裡,自嘲地苦笑一下,接著又擺了擺頭。雖說感到這想法有點出格和不堪,頭腦卻總抑製不了往這方麵去想。在賈文和藍玉萍約會時,她似乎都有意識地錯開這兩人的時間。最有可能的就是賈文並不知道,賈祖強暗中和藍玉萍在一起。可要不是這樣,那又該怎麼樣對這種異常的情況,給出一個讓自己認為合理的解釋呢?
他想起剛才丁偉玲說過,在她清理垃圾桶時發現,從丟棄的濕紙巾上,明顯可以從嗅覺和殘留物分辨得出,是兩個年紀不同的男人留下的痕跡。如果這兩人真是父子,那藍玉萍看似自殺的背後,是不是隱藏著和這種關係更複雜的未知秘密呢?
使黃確不得不往深處想的是,一個單獨住在這幢豪華彆墅裡的女孩,除非是賈文的家人或親屬,如果有彆的年輕男人經常出入,難免不會引起隔壁鄰居的關注。也許隻有他們是父子關係,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會引起彆人懷疑。
還有一個可能是,不管賈文和賈祖強是不是親父子,藍玉萍在住進這幢彆墅之前,她就曾經是賈袓強的女朋友,為了使包養的賈文不知道藍玉萍背著他,在暗中和賈祖強交往。所以,她才會適當地分隔開與兩人約會的時間,而不至於被其中一人發現,這樣就可以避免兩人同時出現的尷尬場麵。
還有一種可能是這樣,那就是賈文和賈祖根本就不是親父子,而是繼父子關係。如果藍玉萍早就是賈祖強的女朋友,那賈文就是在她當了自己的助理後,開出的條件經她實在無法拒絕,同意和他在一起的。並且三人都知道這件事,隻是心照不宣。這既可以說明他們錯開約會的時間,也解釋了藍玉萍隻是一個董事長助理,卻擁有豪車和昂貴首飾的問題了。
就算是這樣,不可回避的問題又出現了。如果他們明知是繼父子這樣的關係,仍默契地和藍玉萍交往,就涉及到倫理和道德問題。三人既然都明白繼父子這一層關係也不能愈越,卻仍保持這樣的關係,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就算藍玉萍樂於這樣周旋於這兩父子之間,最讓人不可理解的是,賈祖強咋天又是在什麼時候到過那裡,從餐桌上擺放的三副碗筷和酒瓶上,檢查不到他有吃飯的痕跡?藍玉萍昨晚和賈文在那裡喝了紅酒後,應該隻有兩副碗筷,可餐桌上第三副碗筷,又是誰留下來的?又是什麼原因導致她酒後想不開,導致她會割腕了結自己的生命?
太多的問題在黃確腦裡盤旋,各種猜測和疑問紛至遝來。讓他再也坐不住,隨即從沙發上站起來,沿著走廊向藍玉萍的臥室走去。
從臥室裡麵的擺設,可以看出和許多家庭的房間沒有多大差彆,門邊靠牆的是衣帽櫃,雙人床的旁邊擺著一對沙發和茶幾,右手邊是梳妝台,除此之外就沒有多餘的家具了。房裡的調子偏於乳白色,顯得雅致大方整潔,空氣中仍留著淡淡的香水味。
使黃確引起注意的是,根據雙人床上的空調被子淩亂,一隻枕頭夾在被子中間判斷,昨晚就是在這裡藍玉萍和賈文飯後發生過關係。從放在衣帽櫃旁邊的塑料垃圾桶看,裡麵已經沒有了丟棄的垃圾,可能是夏曉蘭在搜集生物檢材時,就把裡麵的濕紙巾提取走了。
臥室的對麵就是浴室,這裡和黃確剛進來看到的沒有多大變化。藍玉萍的屍體搬走後,浴缸的水也排乾了,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水衝得很稀淡。牆上仍掛著她換下的吊帶絲綢長裙,除了空氣中仍殘存的一股血腥味,讓他可以重現藍玉萍死亡之前的景象之外,浴室的原貌基本上沒有變化。
從浴室出來,黃確徑直走向餐廳,桌子上還擺放著幾碟未吃完的家常菜,從三副碗筷和酒杯擺放的位置,歪倒在地上的兩隻紅酒瓶。可以想象得到,就在昨天七點到九點左右這段時間,藍玉萍曾和兩個人在這裡吃過飯,並且喝光了瓶裡的酒。
再次回到客廳的沙發上,黃確將手機裡拍下的這些視頻看了一遍,將餐廳到臥室再將浴室這幾個地方串聯在了一起思考,確信昨晚藍玉萍自殺的過程,就是從餐廳到房間再到浴室。並與夏曉蘭對這些地方的痕跡檢驗後的情況相接,腦裡初步得出了一個基本的輪廓。
昨天早上八點多鐘時,丁偉玲聽到藍玉萍和賈文通電話,似乎是他和藍玉萍約定晚上見麵的時間。由於賈文原來和她說好的某件事沒有能兌現,藍玉萍才會一改過去的脾氣,大聲質問為什麼他要反悔。
在賈文向她作過解釋後,藍玉萍消了氣,才有了她去菜市場,親手做了幾樣賈文喜歡吃的家常菜。那就是說明當時隻有賈文和藍玉萍兩人在一起吃飯,最多隻喝了一瓶酒,否則就不可能在飯後趁著酒勁,回到了臥室開始肌膚相親運動。這也說明藍玉萍當時並沒有醉,頭腦的狀態還是比較清醒的。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藍玉萍已經得到了賈文的重新承諾,才會有這種情形出現。但讓人費解的是,在賈文走後不久,藍玉萍割腕自殺就顯得不合理了。那接下來這段時間裡,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她要走上這條不歸路?
如果昨天晚上的情況不是這樣,那就應該是在賈文走後,穿平底鞋的女人來到了這裡,從餐桌上擺放三個人的碗筷和椅子可以看得出來。夏曉蘭從碗筷和酒瓶上發現的指紋也證明了這種可能性。或許正是由於這個女人的出現,才讓藍玉萍不得不自殺。
從藍玉萍手機通信錄裡知道,昨天除了賈文再也沒有人給她打過電話。這個能順利進入這家裡的人,就隻有是通信錄中和她關係不錯的那個蔡露露,可這也有解釋不通的地方,既然賈文有約在先,藍玉萍自然就不會讓蔡露露出現。可餐桌旁邊留下的鞋印,餐具和酒瓶也留下了她的指紋。
藍玉萍死亡的時間是昨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從賈祖強的鞋印曾在這裡出現的情形判斷,如果在這之前,賈文和賈祖強碰巧在這裡見到,顯然,賈祖強不可能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為了避免尷尬他有可能就先走了。從臥房和浴室過道沒有運動鞋印看,藍玉萍的自殺就與他無關。從以上的分析和現場情況看,也許正是後麵這個穿平底鞋女人的出現,藍玉萍才有了自殺的念頭。
可使黃確一直糾結不清的是,從那個保潔員的敘述中,藍玉萍和賈文通電話時的狀態,根本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並特意為賈文做了幾樣家常菜,兩人一起喝酒後又有過肢體運動的整個過程看,說明藍玉萍根本不可能突然就有了自殺的想法。
難道正是在賈文走後,那個穿平底鞋的女人來到這裡,在這兩個女人之間,曾經爆發過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和衝突,在那個女人離開不久,藍玉萍因為和賈文在一起的秘密被她捅破,羞愧之下一時想不開,竟然導致她的自殺?
從另外一個角度猜測,如果藍玉萍不是自殺,那她有沒有可能是被那個女人殺害的呢?從法醫張中林對屍體的初檢中,發現藍玉萍手腕上的劃痕深達一公分,且在死前手腕有被人抓握過的痕跡。如果這手腕上的淤青不是賈文和藍玉萍肢體運動時留下的,那個穿平底鞋的女人就值得深度懷疑了。
值得注意的細節是,美工刀片劃過手腕的深度觸及腕骨,把動脈割斷了,似乎不是像藍玉萍這樣的女孩在頭腦尚清醒的情況下,敢於一刀做到的。如果她在酒醉不醒的情況又怎麼自殺?就是她把手搭在浴缸邊,用刀片劃過手腕,應該是刀口平著劃過,腕部傷口就不可能切入到觸及腕骨這樣的深度。
如果藍玉萍不是自殺,對她這樣下狠手的女人,其中的原因和動機雖然目前還不清楚,可黃確已經隱約感覺到藍玉萍的死因非常蹊蹺,那個穿平底鞋女人,預謀殺人的可能性就是明顯存在的。
可讓黃確疑惑的是,凶手在殺人後,一般都會清理現場,可那個女人並沒有這樣做,似乎是有意識讓人看起來,藍玉萍的自殺更顯得真實可信。難道她沒有想過,這件案子被發現後,警方會通過留在屋裡的指紋鞋印等痕跡,在刑偵檢測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的今天,無疑如何她也是逃不掉的,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從以往女性割腕自殺的案例看,大多數的女人都患有嚴重的抑鬱症。那藍玉萍有沒有患過抑鬱症昵?,從丁偉玲那裡根本聽不到她說出藍玉萍有抑鬱症的跡象,正是沒有抑鬱症,藍玉萍才會正常上班,還能到菜市場采購,給賈文做了幾樣喜歡吃的家常菜。
黃確根據法醫和痕檢收集的證據,自然將昨晚到過這裡的三個人聯係起來,根據浴室門口的女人平底鞋印,那就可以從中判斷出,這個昨晚遲到的女人極有可能是凶手,不管這個女人作案的過程怎麼樣,與藍玉萍之間肯定是發生過不可調和的矛盾和衝突。
在雙方多次溝通無效後,這個女人就有了除掉藍玉萍的計劃。昨晚極有可能就是兩個女人最後一次接觸。由於藍玉萍已經在賈文離開時就喝了不少酒,如果這個女人騙藍玉萍一起喝下另外一瓶,那她將變得酩酊大醉,這就給這女人創造了一個極佳的下手機會,直至衍變成了在浴室有計劃的謀殺。
案件剛發生,目前還沒有接觸過他們中的每一個,黃確雖有這樣的想法,可也隻是根據法醫和痕檢初步的結論,作出的推測,沒有確鑿證據,自然仍無法確定是不是那個穿平底鞋的女人殺了她。下一步隻要將這幾個人之間的恩怨情況調查清楚,似乎就離破案不遠了。
可黃確想到這裡時,心中還是免不了有點忐忑不安,這宗看似簡單的自殺事件背後,是否就如自己推測的一樣,藍玉萍昨晚根本就不是自殺,而是被最後到過這裡的女人所殺。如果真的是這樣,看來這案件就相當棘手了。
直到黃確將車開出了華城國際小區後,反複思考過現場模擬的情況,藍玉萍如杲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那麼殺她的那個人不是蔡露露,穿平底鞋的女人又會是誰?究竟昨晚發生的真實過程如何,由於目標尚不明確,一路上他反複地問自己,感覺到心裡有點空落落的,腦中根本無法作出一個正確的判斷。
如果不是這樣,那真相又是什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