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申時,眾人已到了終南山腳下。
隻見山勢連綿,雲遮霧繞,林靜幽深,幾條山道彎彎曲曲進入山中,又被密林白霧遮擋。
到達此地,人明顯多了不少。
一來,上香團眾多,來自關中的隻是一部分,還有許多是不遠萬裡從他州而來。
路途遙遠,人困馬乏,但這裡卻隻是起點,進入山中還少不了一番折騰,因此選擇先在山下休息,養足了精神再進山朝拜。
二者,凡秦嶺古道,都是溝通南北的要道,沿途皆設有關隘、驛站、鋪、店等配套設施。
像此地,便設有一座終南驛,周圍還有幾間客棧茶肆,甚至還有專賣香燭的鋪子,人自然不少。
而李衍的感受,則更深。
他望著終南山脈,眼中滿是震撼。
他前世也來過,但有了神通,卻是另一番景象。
王道玄曾跟他說過,凡名山大川,洞天福地,下接地脈,上勾日月星,使得先天罡氣彙聚,形成“局勢”。
終南山並未列入洞天福地,皆因其並非一座單獨的山,而是秦嶺中段一段山脈,主峰之一的太白山,乃“玄德洞天”,翠華山乃“西城太玄極真洞天”。
也就是說,他還未到達核心區域。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聞到一種清正罡猛之氣,帶著些許清醒,卻又巍峨浩大,宛如巨人矗立天地間,壓迫感撲麵而來。
王道玄見狀,啞然失笑道:“多習慣一下便好了,秦嶺為大龍脈,類似區域不少。”
“伱是鼻神通,才感受頗深,貧道就沒這種福緣,還是曾今借助法壇,才體會到個中滋味。”
“玄門修行,並非隻為術法神通,僅見這蒼茫天地,便不負人間一遊…”
“道長說的沒錯。”
李衍回過神來,一聲感歎,對那洞天福地更加期盼。
他們這送亡人的隊伍,顯然到哪兒都不受歡迎,彆說客棧,便是那茶肆店家,也不願他們靠近。
眾人也很理解,將馬車遠遠停在路旁樹林中,約定分批看守,前往藥王廟祭拜,隨後繼續趕路。
反正看這情況,一路上除了破廟荒宅,他們隻能露宿郊野,隻要不下雨,白天夜晚都能趕路。
“衍小哥,快看!”
沙裡飛忽然指向右側。
那裡是朝廷驛站所在區域。
驛站可謂是朝廷最重要設施之一,有大有小。
大型驛站,通常包括驛舍、郵公館、驛丞宅、武官廳、馬神廟、馬棚、庫房、監房、驛卒舍,外圍修建城牆,再加上周圍居住的百姓,堪稱一座小城。
終南驛因地方受限,隻算個小型驛,但也五臟俱全,隔著院牆,便能聽到旁邊馬棚戰馬嘶鳴聲。
而在驛站門口,驛丞滿臉恭敬,送一行人離開,正是盧康一家和手下侍衛。
李衍微愣,隨即搖頭道:“失算了,早知他們要上山,還等那兩個時辰作甚。”
事已至此,他們也不再多想,跟著王道玄離開。
“他們是要進山。”
王道玄看到盧康等人選擇的路,搖頭道:“上山一趟,至少要兩日,看來這位盧大人是一點也不急啊。”
“走吧,這裡便是通往藥王廟的路。”
正如他所說,藥王廟距離並不遠,順著山道繞過一個彎便是,建於山坳之中,麵積不小,環境清幽。
此時香客已然不少,來來往往,皆神色肅穆。
有位年輕人,應該是為親人上香,焚香叩拜,眼中含淚,嘴裡更是喃喃不停,“藥王爺,家母久病臥床,日漸消瘦,求您保佑她早日好轉…”
像他一樣的上香者,還有不少。
似乎是被這種氣氛影響,車把式老孟頭眼角也有些發紅,恭敬上香磕頭,滿臉虔誠。
見此情形,李衍也心生感慨。
說實話,他不知道上香有多少用,能於俗世彙聚神罡者,皆是地祇,能護佑一方,不受邪祟侵擾,已是福神。
生老病死,皆天地規律,要說上柱香就能讓病人痊愈,恐怕連真正的神仙都忙不過來,天道也會失序。
或許能做的,隻是撫慰人心。
無論怎麼說,藥王功德無量,活人無數,即便是緬懷,誠心叩拜也是應該。
想到這兒,李衍接過三炷香,點燃後,恭敬地插在香爐之上,再看藥王神像,白眉慈祥,手持拐杖葫蘆,俯視凡塵,似乎帶著一絲憐憫。
好手藝…
像這種神像,都是玄門工匠鑄造,又請人裝臟開光,供奉於廟宇祭拜,久而久之,吸收香火之力,才會彙聚神罡。
雕像做得不好,香火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李衍心中暗讚一聲,便準備叩拜。
他已從神像上聞到濃鬱的香火味,這麼多人供奉,自然早已凝聚神罡。
但就在這時,左手勾牒印記忽然發燙。
李衍眼前一,再次出現幻覺:
周圍光線變得昏暗,原本的木質供桌香案迅速腐朽,化作塵煙消散,露出一方古老破舊石台。
石台之上,端坐著一名老者,和藥王的裝束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其麵孔。
黃毛黑斑,獠牙闊嘴,白額吊睛。
額頭上,還有個大寫的“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