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莫求真…”
沙裡飛疑惑,“這是啥意思?”
王道玄撫須搖頭道:“前輩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等遇事莫較真,蜀地藏龍臥虎,咱們這一行又得罪了蜀王府,需低調行事吧。”
李衍則看著對方離去身影,若有所思。
他腦海中,莫名想起了那位成都豪客。
是供奉二郎真君的修士,還是…
就在這時,旁邊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少俠。”
“快船張”拱手道:“既然諸位要從陸路趕往重慶府,那我等索性就此告辭。”
李衍正色抱拳,“張老哥,此行辛苦了。”
說著,從沙裡飛手中接過個木匣子,交給“快船張”,低聲吩咐道:“裡麵有些東西,老哥路上拿著,等我們離開後再打開。”
“嗨,應該做的。”
“快船張”不以為意,接過盒子後,歎道:“李少俠,你講義氣,重感情,是個好人,但性子還是硬了些。”
“川蜀江湖道上有句話,沒有千裡的名氣,隻有千裡的交情。”
“蜀道難,多交點朋友,路上好走。”
“嗯,我記下了。”
李衍看得出來,“快船張”說這些話,是真心把他們當朋友看。
“諸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互相道彆後,“快船張”便帶著徒弟們往東而行,向豐都方向走去。
蜀王府知道李衍他們要前往成都,因此豐都那片水域,盤查並不嚴格。
以“快船張”的江湖經驗,輕鬆就可離開。
“咱們也走吧。”
李衍扭頭看了看山路,“先去重慶,打探些消息,弄些補給,就從陸路前往成都!”
另一頭,“快船張”離開沒多久,就將木盒子打開,隨意瞟了兩眼。
隨後,心臟怦怦直跳。
盒子裡麵有兩件東西。
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這個倒還好說,一來是路上的船資,二來是答應好送他們的船,已被蜀王府扣押,便用銀子相抵。
另一個,則是本書冊。
上麵赫然寫著《通玄要旨》。
這本書非常出名,“快船張”也聽過,乃是玄門弟子入門書籍,主要講解玄門各種知識。
有了這本書,碰到一些事,他也不至於抓瞎,隻能用老一輩傳下的經驗躲避。
若子孫後代有人覺醒神通,也不會錯過機緣。
“師傅,咱們去哪兒?”
有徒弟忽然詢問。
“去襄陽!”
“快船張”沉聲道:“江湖漂泊,終究不是個事,師傅我老了,要落地生根。”
“‘快船’這個名號,你們誰想要誰要吧…”
說著,扭頭看了一眼後方山川。
他心中忽然有些傷感。
江湖易老,說好的後會有期,但和李衍這些人,今後估計再難見麵…
………………
荒野山郊,秋色正濃。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照,山間楓葉如火,梧桐葉黃,斑斕滿目。
秋風輕拂,落葉紛飛,鋪就一徑金黃。
山嶺中,一條古道蜿蜒,穿林越嶺,風中石階斑駁,歲月痕跡曆曆在目。
馬蹄聲聲,回蕩於幽穀之間。
一支商隊輾轉於古道之間。
他們麵容疲憊,牽著的騾馬滿載貨物,嘶鳴不斷,車馬轔轔,步履維艱。偶爾於溪邊小憩,飲馬解渴,捧水淨麵,洗去一路風塵。
商隊首領是名中年人,雖說是行商,但卻難掩身上一股子書卷氣。
他拄著棍子登高望遠,忽然指向遠處,欣喜道:“阿福,看,那邊就是荔枝古道。”
貼身仆人探頭張望,但見遠處山腰一條小道若隱若現,抹了把汗問道:“老爺,咋叫這名字,莫非附近盛產荔枝?”
“差不多吧,既產也送。”
中年人拄著棍子,看向周圍,“天寶年間,楊貴妃喜吃荔枝,玄宗便專建驛道運輸。”
“當時荔枝主產在嶺南、巴蜀和閩州。這邊就是以涪陵為起點,經子午道到達長安。”
“荔枝這東西,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
“雖說貴妃自幼生長於蜀地,荔枝可解思鄉之情,但‘一騎紅塵妃子笑’,荔枝道建起,大唐也自此由盛轉衰。”
“老爺博學。”
仆人拍了個馬屁,隨即叫苦道:“就是這路太難走,一路上耽擱時辰不說,花費也更大,真不如走水路。”
“老爺我何嘗不想?”
中年男子歎道:“川蜀鹽幫和商會鬥的厲害,重慶附近水道之上,排教和漕幫又互相暗算,商戶多受其累,哪一家都得罪不起。”
“這些蜀繡,可是我陸家翻身之本,開海後供不應求,隻要送到天津,一切就能解決。”
仆人嘟囔道:“就是這荒郊野道,隻有咱們在走,萬一碰到賊人,那該啷個辦嘛?”
中年人眨了眨眼,撫須笑道:“正因為沒人走,山匪才少,若是走水道,不光沿途官兵會盤剝,水匪也多。”
“放心,隻要從涪陵上了荔枝道,往來商隊眾多,便無需再擔心…”
“哈哈哈!”
話音未落,就見前方趕車的漢子忽然大笑,隨後將韁繩一甩,從腰間抽出柴刀,樂道:“陸老爺,你這算盤子打得夠響,但真當咱們兄弟夥是吃乾飯的?”
說著,看向周圍,笑道:“知道這地兒為啥子沒人來麼,官府不管,敢走這道的,就從來沒活口!”
中年人一看,頓時心中拔涼。
他也聽說過一些江湖門道,隱約已經猜出,恐怕自己在重慶府找人時,便已露了底細,被人盯上。
“他隻有一個人,怕啥子!”
“對,弄死這龜兒子!”
商隊其他人紛紛掏出家夥。
他們常年幫人運貨,可不怕動刀子。
那漢子連忙快步跑出,隨後站在斜坡上,將手伸進嘴裡,鼓足氣息。
一聲響亮口哨,震動山野。
壞了,這小子隻是踩點的…
眾人看到後,頓時提起警惕。
然而,周圍卻毫無動靜。
“搞啥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