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晚風發出陣陣嗚咽。
嘩啦!嘩啦!
嘉陵江水拍岸,也難掩礁石旁掘土聲。
火折子放在旁邊,借著這微弱光芒,衙役一下下揮舞著鋤頭,眼神閃爍,緊張而又恐懼。
“嗚嗚~”
在他耳邊,仿佛傳來孩童哭泣聲。
他身子一抖,再加上那不斷湧入鼻腔的屍臭味,終於忍不住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顫聲道:“莫怪莫怪,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說罷,拎起鋤頭繼續挖土。
一下又一下,汗水不斷滴落。
他似乎感覺到,周圍有什麼東西正看著自己,但渾身發抖,頭也不敢抬。
哢嚓!
一聲脆響,他終於挖到了東西。
借著火折子一看,頓時毛骨悚然。
但見泥土中,露出個腐爛的孩童腦袋,兩眼空洞,爬滿蛆蟲,好像正抬頭看著他。
更古怪的是,嘴角還帶著怪異笑容。
“不對,不對…”
這衙役嚇得渾身發毛,喃喃道:“埋的時候,分明是頭朝下,怎麼變了?”
“許是你記錯了?”
身後忽然響起個冷漠的聲音。
“啊——!”
那衙役當即炸毛,猛然轉身。
隻見旁邊礁石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站了個黑乎乎的人影,正居高臨下望著他。
“原阿秋,是你!”
雖說光線昏暗,但衙役還是看出對方身份,乃捕頭萬寶全師弟,同出峨眉化門。
都是捕頭,但派係可不一樣。
他是重慶地頭蛇,三代都是衙役,黑白兩道關係熟絡,平日沒少撈銀子。
而萬寶全,則是闖出名頭,又被重慶府衙重用,逐漸得了個西南第一神捕的名頭。
其中的好處,不言而喻。
至少化門那些武館,弟子猛然暴漲。
萬寶全能揚名,也離不開他這些師兄弟相助,雙方平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格老子的…”
衙役暗罵了一句,隨後哀求道:“老弟,聽哥一句勸,這個事你們莫去捅婁子,就當做沒看到。”
眼見對方一臉冷漠,連話都不搭,衙役頓時惱羞成怒,倉啷拔出刀,猛然向前一捅。
“你給老子死去!”
但刀剛刺出,眼前就沒了身影。
萬寶全這一脈,不僅是八葉中的“化門”,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蠶閉門。
“蠶”即行拳時如蠶之吐絲,連綿不斷,“閉”是應敵時緊封敵手,避實擊虛,因此得名。
這一門打、拿、跌並重,衙役刀剛刺出,對麵就淩空順勢一滾,從其頭頂翻過,同時右手摟住衙役脖子。
嘭!
衙役隻覺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倒扣在地上。
見其昏厥,萬寶全師弟這才啐了一口,來到深坑前向下觀望。
看到了孩童腐爛屍體,他眼中殺意升騰,隨後在周圍仔細查看。
這一下,頓時發現更多蹊蹺。
很多沙地,似乎都已被人動過…
很快,大批衙役便聞訊趕來,江岸邊火把熊熊,鋤頭鎬子挖地聲不斷。
一具又一具的孩童屍體被挖出,每隔三尺就有一具,全都高度腐爛,仰頭看著天空…
萬寶全隻覺頭皮發麻,喃喃道:
“屍陀林!”
…………
“快,你們去這邊!”
“你們搜那邊!”
“都給老子搜仔細嘍!”
天剛蒙蒙亮,街道上的寧靜就被打破。
幾名衙役,一隊衛所士兵衝入老街,挨家挨戶,破門而入進行搜查。
因為當年瘟疫,這條街巷死了不少人,後來又陸續出了些事,被重慶百姓視作不祥之地。
也就跑江湖的願意落腳。
“你們是哪裡的?”
“入城可有通牒?”
“那是什麼!”
衙役和差人們如狼似虎,破門而入後,要麼到處亂翻,要麼拿人審問,嚇得這些江湖藝人哭爹喊娘。
因為吳字班的事,很多班子已提前離開,剩下的被拷打盤問,不由得心中後悔。
咣!
李衍他們所在的小院,也被一腳踢開。
但剛進門,便聞到股臭味。
但見小白狐初七站在院子裡,搖曳著尾巴,一雙碧藍大眼睛,死死盯著衝進來的士兵。
這些士兵,瞳孔立刻失去焦距。
李衍等人便站在院中,但在這幾名士兵眼裡,眼前的院子卻是荒草萋萋,空無一人。
“走吧,這裡沒人!”
為首的士兵一聲吆喝,帶人離開。
他們走後,小院門也緩緩關閉。
周圍幾條街道,都在呂三監視之中,這些士兵還沒到,就已被他們發現。
小白狐初七,終於掌握了**術。
雖說尚且稚嫩,但對付這些士兵沒問題。
士兵們搜索無果,又和江湖藝人們敲詐了些銀子後,這才滿意離開。
“好家夥!”
他們離開後,沙裡飛立刻不滿道:“不就宰了幾個惡丐,用得著這樣麼。”
李衍若有所思,看向呂三,“三兒,讓立冬看看,其他地方什麼樣子?”
呂三點頭抬手,鷹隼衝天而起,在重慶府上空盤旋一圈後,落下後喳喳啼鳴。
“是全城大索。”呂三悶聲回道。
眾人聽罷,頓時麵麵相覷。
全城大索可不是常用,不僅要調集衛所兵馬,封鎖道路,還能闖入百姓家中搜查,很不得民心。
尤其重慶府乃西南最大碼頭,人流複雜,商貿發達,不知會造成多大損失。
李衍聞言眉頭微皺,“事情有點不對,你們待著,我去探查一番…”
說罷,掐動法訣,施展玄水遁。
今日重慶府霧氣散了些,但天空仍舊陰沉,薄霧如紗,纏繞整座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