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連忙收斂心情,拱手抱拳道:“我們來此,人生地不熟,有些事想請東家幫忙。”
“哦?換個地方說,少俠請隨我來。”
謝正遠將他請入書房,又命人送來些早茶糕點,這才開口問道:“不知少俠有何事?”
李衍沉聲道:“有三件事,想請東家幫忙。”
“一是評門的那位‘李鐵嘴’前輩,我想結識,聽其講些故事,希望東家幫忙引薦。”
“二是想找個靠得住的憋寶人。”
“三是想知道這附近,有哪些地方,還在活人祭祀河神。”
這便是他在走馬鎮停留的原因。
此地南北往來商隊眾多,一些情報和故事暗中流傳,有時比重慶府的消息還多。
“灰袍癲僧”很可能知曉大羅法界秘密,而且還曾托夢崔慫,說明依然存在。
和陰長生一樣,是他尋找的目標。
找憋寶人,則是為取青牛觀告知的幾個天靈地寶,加上白家秘藏,用於上青城山交換。
至於活人祭祀,則與昨晚夢境有關。
“哦?”
謝正遠輕撫長須,眼中滿是疑惑,“雖說蜀中巫風濃鬱,但千年來文脈昌盛,儒家之道流傳,活人祭祀之風已非常少見。”
“這走馬鎮和重慶附近,並沒聽說過。”
“也或許是哪家偷偷在乾,老夫可派人打聽一番。”
“至於憋寶人,老夫還真認識一個,經常喬裝打扮成貨郎,在川蜀各地遊蕩取寶,隨後售賣給我晉州商會,我能派人通知一下。”
“還有那‘李鐵嘴’。”
說到這兒,謝正遠臉上露出笑容,“此人與我晉州商會關係不錯,平日就帶著弟子駐紮在會館開辦的茶樓內。”
“這幾日,正與另一家鬥法,待會兒少俠若有意,可隨老夫去茶樓聽書。”
李衍也來了興趣,“來的時候,聽說那一家也是評門高手,莫非是爭地盤?”
“哈哈哈…”
謝正遠笑道:“江湖藝人走南闖北,說的是人情裡短,講的是和氣生財,哪有那麼多生死矛盾。”
“說是鬥法,實則是互相捧場,他二人都是故交,且年事已高,弄出這番動靜,是想幫徒弟們露臉,讓他們打響名號。”
“哦,原來是炒作啊。”
李衍聞言,也是啞然失笑。
他接觸的江湖矛盾,大多是利益上的爭奪,動刀子,施術鬥法,下手毫不留情。
差點忘了,普通江湖人玩的是另一套。
“炒作?”
謝正遠好奇道:“這是何意?”
李衍笑道:“就是把動靜弄大而已…”
說著,將一些炒作手法講述了一下。
這東西,在前世簡直太過平常。
然而,謝正遠聽到後,卻陷入沉思,隨即撫掌而歎,“妙!高!推波助瀾,憑空起火,和儒家讖緯之術有些相似,假可為真,真亦能為假…”
說罷,拱手道:“多謝李少俠授法,此術可抵萬金,待老夫整理成冊後,我謝家必有厚報。”
他說的是謝家,明顯想讓此術成為家學。
李衍有些無語,搖頭道:“東家客氣了,隨口聊聊罷了。”
而謝正遠,則正色道:“少俠可先行用膳,待老夫安排一番後,帶你去茶樓。”
“好。”
李衍拱手告辭離開。
而謝正遠則慌忙拿出一本冊子,蘸墨揮毫,將他之前所講的案例一一記下,最後又皺眉沉思,進行擴展…
…………
吃過早飯,又休息了半個時辰。
謝正遠派人來請,李衍詢問了一下,見其他人不感興趣,便獨自帶上鬥笠,與謝正遠離開會館。
吱呀~
他們走後,一間房門緩緩打開。
龍妍兒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這一路上,情況越發不好,本命蠱折損,神魂受創,不僅道行開始跌落,身子也變得虛弱。
稍微動彈,就氣喘流汗。
或許是昨晚休息的不錯,她氣色有所好轉,但依舊是臉色蒼白,望著會館飛簷鬥拱失神。
沙裡飛也正好出門,看到後猶豫了一下,上前詢問道:“龍姑娘,你沒事吧?”
龍妍兒看了他一眼,低頭不語。
沙裡飛摸了摸大光頭,本想轉身離開,但莫名覺得不妥,於是便開口安慰道:“你的事我聽說了。”
“放心,朝廷大軍勢如破竹,播州楊家蹦躂不了幾日了,到時我央求衍小哥,走一圈幫你找到師尊超度便是。”
“多謝。”
龍妍兒微微點頭,“我師尊藏了些藥草,都是天靈地寶,我藏在一些地方,到時會以此物為酬勞。”
沙裡飛哈哈笑道,“那還愁個啥?即便我們顧不上,也能找其他人幫忙。”
龍妍兒沒有理會,而是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有些失神,“我折了本命蠱,神魂受損,今後怕是無法再使用術法,跟個廢物有什麼區彆?”
沙裡飛臉一黑,“老沙我也不會術法,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個廢物?”
龍妍兒微愣,連忙搖頭,“我不是這意思,隻是今後用不了術法,不知該做什麼…”
“能做的多了!”
沙裡飛瞪眼道:“這天下間,術士才有多少,普通人難道就不活了?”
“該乾嘛乾嘛,人生在世,可彆為難自己。”
見他這副模樣,龍妍兒莫名來了氣,嗤笑道:“你這人也真是心口不一,滿嘴胡話。明明心有不甘,裝什麼沒心沒肺?”
沙裡飛懵逼,“你看出來了?”
龍妍兒哼道:“這隊伍裡,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們都在遷就你,當時你亂開槍,呂三和武巴,就在旁邊護著你,反倒施展不開。”
沙裡飛聽罷,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兩人齊齊歎了口氣。
“廢物就廢物吧,人生在世,誰不是廢物。”
沙裡飛罵了一句,“老沙我也想開了,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該咋地咋地。跟著衍小哥他們,今後實在走不動了,就找個地方落葉歸根。”
“該樂嗬還是要樂嗬,好不容易到了這地方,不聽曲兒喝茶實在虧的慌,你去不去?”
龍妍兒猶豫,“這…”
沙裡飛眼一瞪,“我是廢物,你也是廢人,出去逛也沒啥,怕個鳥?”
“好!”
龍妍兒臉色慘白,臉上卻露出笑容。
二人似乎突然來了興致,換了衣裳,帶著鬥笠遮住麵孔,招呼一聲就出了會館。
他們走後,呂三才從拐角露出身形,對著房間內低聲道:“道長,我跟著他們,以免出事。”
說罷,迅速離開會館。
房間內,王道玄坐在書桌前,微微一笑,繼續翻閱起了手中書冊。
而在不遠處的街道上,李衍則跟著謝正遠,進入一座規模不小的茶樓。
啪!
剛進門,便聽到醒木拍下。
“列位客官,今日咱們說的,是那顯聖真君劈山救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