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路上,李衍就看出這書生不對。
他走路下盤極穩,卻又故意出點汗…
兩手始終背在身後,一來顯得身形挺拔,有氣勢,再者就是借大袖掩飾手上老繭…
談吐儒雅,卻從不多話,但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掌握主動權…
臉上戴著人皮麵具,
進廟時收斂全身氣息。
演的這麼像,多半是出身暗八門中,“蜂麻燕雀”四門的騙子,弄了幫傻書生當幌子。
白天人亂,估計找不到,還是晚上再來…
李衍微微搖頭,準備離開。
但就在這時,後麵忽然響起個聲音,“這位兄台有禮了。”
李衍眉頭微皺,緩緩轉身。
卻見那朱辰在幾名書生簇擁下,闊步走來,微微拱手道:“看您儀態不凡,且身配兵器,定是位江湖好漢,不知是否願意協助我等,查清此事?”
他態度儒雅,笑的十分純真。
其他書生則一臉警惕不解。
這朱辰是夷陵郡有名的才子,還被鶴山書院相中,因此剛來到成都,眾人便立刻湊了上來。
儒林講究名望,少不了要互相抬舉。
就像他們之中有人到了外地,若有一兩個好友,組織宴會詩會,邀來當地士子,才叫有麵子。
若去了無人搭理,豈不是顏麵大失。
那些有錢的商戶官紳,也挺願意包攬此事,沾些文氣,給自己家貼金。
因此,也算是都有利的潛規則。
儒林名望,也就是這麼一點點積攢起來。
讓他們奇怪的是,這朱辰怎麼如此冒失?
明知對方是江湖中人,也不清楚底細,還敢上來相邀,不怕是歹人?
況且,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呢。
但讓他們驚訝的是,李衍隻是抹了抹兩撇小胡子,便毫不猶疑點頭道:“諸葛武侯世人敬仰,敢在此地生亂,在下自然也要查個清楚。”
李衍知道,對方眼毒,也看出自己不是普通人,或許是為“琴蟲”而來,所以出言試探。
“兄台果然是義士!”
“閣下也辛苦了。”
“在下朱辰,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李柯南。”
“這名字少見,不知是否真名?”
“行走江湖,萬事莫求真…”
“說的也是,人死了,真假也就不重要。”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聽得其他人雲裡霧裡,不知他們在打什麼機鋒。
其實也很簡單。
見麵道辛苦,必是江湖人。
李衍說對方辛苦,就是點明其身份。
而這“朱辰”雖不清楚李衍底細,但自持身手和術法,卻並不在乎,以為他是哪一方探子,想將李衍留在身邊。
他很有自信,甚至出言威脅。
卻不知,李衍隨身佩戴“龍蛇牌”,一身氣息都被遮掩,讓他產生了誤判。
見李衍不再廢話,“朱辰”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周圍書生,繼續蠱惑道:“諸位,若咱們能齊心協力查清此事,將來也是一樁美談…”
一番話,說的眾書生都有些心動。
其中一人有些猶豫道:“可咱們都不擅刑名斷案之事,到底該從何查起?”
“很簡單。”
“朱辰”滿臉自傲道:“在下對此略有涉獵,但要先找廟祝問清經過,就怕其不好說話。”
另一人開口道:“朱兄放心,我劉家沒少給武侯祠捐香油錢,這個麵子,還是有的。”
說罷,便徑直帶眾人去找廟祝。
李衍能感覺到,那“朱辰”看似在和旁人說話,但注意力卻始終在他身上。
李衍也不在意,老老實實跟在後麵。
他對此事也是一頭霧水,本以為是找“琴蟲”,但似乎又沒那麼簡單。
若能得到一些消息,自然更好。
這幫書生雖然有些傻,不懂人心險惡,但家世卻一個比一個好,結伴而來,廟祝也得小心招待。
廟祝是名年過半百的火居道人,道號淩雲,雖打理的氣派,一副仙風道骨模樣,但實則隻有一重樓。
道行低下,更擅於溜須拍馬,結交權貴。
“劉公子,令尊身體可好?”
“王公子,年末之時,貧道少不了要上門叨擾一番……”
一番寒暄後,眾人忍不住問起此事。
“淩雲道長,武侯祠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是,怎麼死了人,衙門也不派人封鎖此地,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聽說是妖邪作祟?”
淩雲道人聽到後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諸位可不敢亂說,武侯祠聖賢之所,怎麼會有妖邪,無非是野獸傷人而已。”
“朝廷派來的禦史,眼下就在成都府,若有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可是不小的麻煩…”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了然。
因為前段時間,重慶府的事,蜀王受到皇上斥責,罰其閉門思過,甚至還派來一名禦史。
說是負責巡查成都府,但誰都知道,是來監視蜀王,而且人還是朝中大臣挑的,恐怕正在四處搜羅蜀王把柄。
這也是來自皇帝的警告。
這些書生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與蜀王府有些關係,自然知曉其中厲害。
“朱辰”聞言,更是眉頭緊皺道:“既如此,怎麼還拖拖拉拉,更要快點查清,消除影響。”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
淩雲老道搖頭道:“此事已上報城隍廟,執法堂也派了人來查,但沒找到什麼,便請來一名捉妖人守株待兔。”
“前兩日沒了動靜,但昨晚連那捉妖人都死了,貧道又派人去城隍廟,但黃陵派不知出了什麼事,一片亂哄哄,根本顧不上搭理這邊…”
李衍一聽,便知道了原因。
巫鹹古國石棺被劫,黃陵派肯定要重視,尤其還涉及到同門,更要小心對待。
他們和青城山一樣,在蜀王府和朝廷這件事上,儘量避嫌不攙和,因此也不重視。
其中一名書生聽出味道,眼中陰晴不定道:“難不成,真有什麼邪物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