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古皇神色動容,在沉吟許久之後,微微一歎:“知足了,從十死無生的局麵,到了九死一生,終究是有一線生機。”
“這一線生機,並不是我們天庭給的。”林仙笑道:“是玄武前輩自己爭取來的。”
“這話怎麼說?”玄武古皇望了一眼玄武藥,同小囡囡玩得不亦樂乎,大黑狗也舍棄了林仙,在一側虎視眈眈。
“天庭還有其他條件嗎?若真有輪回,仙藥未必不能給你們。”
玄武古皇伸手一抓,玄武仙藥落入掌心,近距離觀看。
這是一隻生有龍頭的烏龜,生有根莖,掙紮之間,灑落下晶瑩的光輝,藥香撲鼻。
吃下去可活萬年,哪怕是聞一聞,林仙都覺得自己血液在沸騰,壽元延長了數年。
這是一株延壽神物!
林仙將來若是修成大聖,再服下這一枚神藥,就能再活一世,擁有堪比大成聖體的壽元。
一萬年的歲月修道,就算是一頭豬妖大聖,也能踏破準帝關了。
至尊在威逼之下,也會利誘。
然而,林仙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直接答案下來,而是話鋒一轉道:“不是天庭有條件,是眾生不答應。”
“眾生,天庭……”玄武古皇若有所思,似乎把握住了什麼,摸到了兩者之間的關係。
“需要有大功績,天庭才有理由宣傳玄武信仰。”林仙一臉坦蕩,真誠說道:“無論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活在眾生心目當中,還是鑄就神我身,期待未來綻放一朵相似的花。”
“這些都需要信仰之力,並且浩蕩的信仰之力。”
“這一量級信仰之力,要麼輻射整個大宇宙數千年,乃至數萬年,影響天下萬族,要麼如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一般,開辟道統,苦心經營一域,重點傳教幾大星域,積攢數十萬年。”
“敢問,前輩可還有道統?”
血脈與精神共行,若沒有後來者,先祖想要歸來,就是一場虛妄。
最保險的複活方式,既有血脈子孫,積攢大道碎片,又有信仰凝聚神我身,最好本尊還要活著。
“道統?我雖是玄武化形,卻也是聖靈一族。”
玄武古皇搖了搖頭,望向不死山中,那一口古洞,喃喃道:“後人,大概隻有他們幾個了。”
“那麼前輩,就需要一場浩蕩的信仰,史無前例的願力,空前絕後的念念不忘。”
林仙意味深長道:“隻有徹底根植於眾生心目中,再加上天庭不遺餘力的宣傳,才有可能成功。”
“比如?”玄武古皇回首望去,眼眸深邃,知曉林仙既然提出來,就一定主意,並且他已經猜了幾分。
“例如抗擊黑暗動亂。”
林仙壓低聲音道:“這一世不同尋常,成仙路會開啟,若是成功皆大歡喜,若是失敗,何止黑暗動亂,簡直是黑暗滅世。”
“風險與造化並存,巨大的危機,伴隨著狂熱的信仰。”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玄武古皇笑了,指了指林仙,對鬥戰勝佛道:“在不死山跟禁區至尊聊平定黑暗動亂,人族大帝都沒有這麼狂妄。”
“善哉,善哉。”鬥戰勝佛今日聆聽了許多,一顆道心早已經波瀾不驚,隻是雙手合十道:“同禁區至尊談不得,可幾百年後,玄武前輩早道化,便不是禁區至尊了。”
“那時紅塵種種,禁區恩怨,又與前輩何乾,人死債銷,因果已了。”
“好一個因果已了,太古時代不怕天,不怕地的鬥戰聖猿入了佛門,竟然也學會了舌綻蓮花。”玄武古皇放聲大笑,俯手而立,眺望蒼天,眼眸中儘是滄桑,最終長歎一聲:“太古啊,回不去了。”
一瞬間,玄武古皇回憶起了自己的崢嶸歲月,在帝路上血戰,同妻子,朋友,敵人,一起歡笑,一起哭泣,最終一切的悲歡離合,在大世中譜寫成一曲鏗鏘戰歌。
而他最終成道,渡劫為皇,沐浴無上光榮。
在三萬多年的歲月中,他曾經君臨天下,守護大宇宙,庇護萬靈,被世間眾生膜拜,光輝照亮了史冊,被天下萬族尊為神明。
黑暗動亂,他在位的歲月,曾發生過一次,最終被玄武皇逼退了,萬族得享和平,他儘了身為皇道強者的所有責任,一如今日的荒古大帝。
可後來是怎麼了?是親朋好友的逝去冰冷了他的道心,還是對長生的渴望讓他不顧一切,亦或者是年邁體衰的恐懼讓他遁入禁區。
最終一代皇者自斬一刀,成為了不死山的至尊。
他雖不曾發動黑暗動亂,靠著玄武天賦與不死仙藥苦熬著,開創了自己獨特的龜息長生法,減少生命力的消耗。
可他也不再守護宇宙,庇護萬族,曾經充滿炙熱與愛的玄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九天上的真龍,冷漠俯視眾生,見證一場又一場黑暗動亂,任憑不死山至尊血洗宇宙,他卻無動於衷。
冷漠了萬古,苦守了一世,在生命的最末尾,在道化的邊緣,他的道心卻悄然而動。
“這一世……”
玄武古皇赫然轉身,目光堅定,聲音從容道:“我也可以愛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