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明白了,你幫我跟家裡人說下,不用擔心這個,我不會像以前那樣老是糾結這糾結那的。其實我明白家人對我的擔心,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隻是有時候太過糾結一些事的時候,比如我有時會糾結如果幫客戶辦好了他們的需求,向他們收費的時候剛開始說2萬客戶答應了,我就會想著為什麼不說3萬呢?3萬客戶也沒辦法的,也會給的,這樣不就多收了一萬?這樣收到2萬的喜悅就被這樣的想法蓋住了。
有時同樣的事情,有的客戶隻給一萬,我就想著彆的客戶都是2萬的,憑啥你給一萬,但客戶最大的能力就是1萬了,那做不做,我還是做了,總覺得1萬也是錢啊,但總有覺得不劃算。
你能明白嗎,我總是陷入在這樣的糾結情緒中,根本沒有拿到了錢的快感,有時實在想不通很煩躁就會簡單跟家人說說,也就是說拿了客戶好處之類的,家人就說不要拿這種錢,拿拿工資就夠了,我還跟家人吵。
現在想來,我是太偏激了,聽不進任何反對的意見,最終到了這步田地。你幫我跟家裡人說,我不會在這樣的,讓他們放心吧。”寧致遠懊悔的說道。
“好的,我一定會的。你是陷進去了,金錢為王,不管不顧、得寸進尺了,不懂的適可而止是很可怕的。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在裡麵沒事也可以多看看曆史書,肯定會有所收獲。
春秋末期,周天子的權力已不再為大家所重視,一些當初受封的諸侯,都紛紛鬨獨立,擴展自己的領土。那時,晉國是一個大諸侯國,國中有六個上卿:趙、魏、韓、範、智、中行。在六個上卿中,智伯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總是處心積慮地想擴展自己的勢力範圍。
有一次,智伯聯合韓、趙、魏去攻打中行氏,在把中行氏消滅後,他便把中行氏的土地侵占了。過了幾年,智伯又派人去向韓康子要求割地,韓康子懼怕智伯,便忍氣吞聲地割了一塊有一萬戶人家的地方給他。智伯得到這塊土地以後,很是喜歡。
接著,他又派人去向魏桓子要求割地,魏桓子本不想給他,但怕他起兵攻打,也不得已割讓了一塊土地給他。過時候,智伯得意極了。他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怕他,於是他又派人去要趙襄子割讓蔡和皋狼這兩個地方。可是,趙襄子卻不答應,說:“土地是先人的產業,我不能隨便送人。”
智伯得知趙襄子不肯割讓土地,十分生氣,便約韓康子和魏桓子一同去討伐趙襄子。趙襄子知道自己寡不敵眾,便采納了謀士張孟談的計策,遷到晉陽城中堅守。結果智伯圍攻晉陽三年,卻一直沒能攻下來。但這時候,晉陽城裡糧食快要完了,智伯又用水淹城,形勢十分危急。趙襄子便派張孟談去遊說韓康子和魏桓子,說動他們反過來反攻智伯。
韓康子和魏桓子本來就對智伯不滿,知道智伯貪得無厭,滅了趙襄子對他們沒什麼好處,便答應和趙襄子一起聯合起來,滅掉智伯,然後平分智伯的土地。於是,三家約定由趙襄子乘夜出兵襲擊,韓康子和魏桓子做內應。結果,三家聯合,終於擊敗了智伯,並將他殺死。”律師講完後,看向寧致遠。
“我能明白您想要表達的意思。貪得無厭的人,不知道管理和克製自己的**,而當強烈的貪欲發展為不可克製的病態時,就可能會不擇手段地損害他人利益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眾叛親離,失去了生活的樂趣。
所以,一個人務必要忍住自己的貪心,在社會中,學會控製自己的**,克製非分之想,做到進退自如,是每個人都應掌握的本領,尤其生活處處是**,管住**,才是一個人最深的自律,否則,賠進去的就是自己的後半生。”寧致遠沉重的說道。
“是的,我沒有看錯你,你確實很聰明,一點就通。來之前我也想好了大概的辯護方向,基於目前我跟你聊的,我們就隻能是兩手準備了,一來,找剩餘的客戶,看看他們願不願意出來作出和其它客戶不同的說法,如果有,那判緩刑的希望就很大了,但這個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你也彆報太大的期望;
二來就是,往最差的方向走,因為我們無法提供任何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說法,那就隻能在對方提供的證據的有效性上找角度,去指控認定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比如說主要的直接證據真實性存疑(雖然所有的客戶都這麼說,但畢竟也隻是口說無憑而已,客戶給的資金是實實在在的,但用途卻可以信口雌黃,不能排除所有客戶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得出了這個相同的說法,畢竟客戶的身份和利益是一致的),以及間接證據的證明力較弱,未能達到補強的證明標準(為什麼其它的客戶就不用再聞訊了),利用證言與資金往來之間存在著天然的不對等性的矛盾,來極力表達各證據之間未能形成完整證明體係的說法,以期在法官麵前爭取得到證據不能百分百定罪的最大程度的認同,這樣也有把所認定的金額往下降的可能。
當然,這個難度也很大,畢竟辦案的核心是證據,有時候有瑕疵的證據也好過沒有證據,你懂的。目前的策略隻能是這樣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律師說道。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們就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完美的準備吧,我相信事在人為,也相信您的專業能力,謝謝。”寧致遠說道。
“好的,也感謝你的信任,我會儘力的,那今天我們就到這裡,家裡給你打了三千塊錢等會我去給你充上,家裡人說了,不要舍不得用,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律師說道。
“好的,幫我跟家裡人說,我一切都好,不用掛念。讓他們也不用擔心我,現在的境況,就是我做好我該做的,他們做好他們該做的,就好了。”寧致遠說道。
“好的,原話我一定帶到,那下次見,再見。”律師向寧致遠揮了揮手,起身離開了。
寧致遠看著律師離去的背影,律師說過的話在他腦海裡翻來覆去,他陷入了沉思。
這個律師在他接觸下來之後,他覺得律師是很專業的,對很多**性的問題都是點到為止,對自己提出的問題解答的也很全麵詳細,更重要的是律師一直在引導他自己提出問題。寧致遠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案子,前前後後,深思熟慮,甚至天馬行空。
最後,他總結出很重要的一點,今天在律師那裡通過承辦和客戶的口供也更加印證了這一點,那就是我們越來越輕易的放棄了自己提出問題和思考問題的能力,我們越來越缺乏批判性的思維。而法律訴訟剛好就保留了批判性思維,這也是寧致遠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最大的收獲,因為他意識到了批判性思維的重要性以及如果一個人喪失了批判性思維後果的嚴重性。
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都認為自己知道其實並不了解的事情,我們都有錯誤的信念、偏見、錯覺和謬見,當這些錯誤信念受到挑戰的時候,我們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思維是‘欺騙性的’,我們總認為自己是謙虛的,但往往我們是很自負的。
我們不但沒有意識到自己知識的局限性,我們的大腦還企圖忽視和掩蓋這些局限性,即使經曆了正常教育,人依然很容易陷人思維的自負中,這種思維自負和公正是不兼容的,因為如果人們對自己判斷的事情過分自信,就很難作出公正的判斷,偏偏人類的天性就是會很快作出判斷,並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
所以,批判性思維的培養,本身也是對天性的克服。
然而,這還不是最難辦的,對一件事情有著良好的判斷是批判性思維的基礎,隻要我們能夠從各個方麵的分析和取證中塑造恰當的評估標準,我們就有可能對事物的真實價值進行判斷和思考,雖然這一點恰恰很難做到,但隻要我們願意付諸努力,也是可以實現的。
批判性思維的核心在於培養獨立思考、理性分析、嚴禁求真的思維方式,一個真正的批判性思維思考者,要能提出關鍵問題,指出問題所在,並清楚準確的將問題表達出來。
問題是思維的動力,問題的質量決定思維的質量,膚淺的問題會讓人的思維變得膚淺,而深刻的問題也會讓人的額思維變得深刻。
思考是個技術活,人們不是一生下來就具備清晰和富有邏輯的思維能力,思維能力需要通過學習和練習能獲得,頭腦未受過訓練的人不可能具備它,就好像沒有學習過、練習過的人無法變成優秀的木匠、高爾夫球手或者鋼琴家一樣。
然而,在當今時代大多數人卻有著思考是一件根本不需要什麼技巧的事的認知,他們認為思考輕而易舉,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人類認識自身局限有多難,而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正是因為對權威充滿懷疑開始強調批判和理性被定義成異端而導致殺身之禍。
更為難辦的是,要讓人們認識到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件難如登天的事,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讓人們認識到這個問題難於上蜀道,尤其是在大眾傳媒時代和互聯網時代,批判性思維顯然受到了嚴重的衝擊,儘管現代性祛魅讓權威有了一定程度的坍塌,但媒介在很大程度上裹挾甚至壟斷了信息,讓很多放棄了思考。
人們不是不自覺的尋找心目中的“偶像”,就是物色新的盲從對象,當下人們接觸信息變得異常容易,每日都被海量信息所包圍,除了主動接收之外還會被動接觸大量信息,而碎片化信息往往導致碎片化思維,碎片化思維的跳躍性恰恰失去了邏輯性,人們就這麼被迷失在了海量信息當中,大眾媒體帶給人們更大自由和更廣闊信息空間的同時,也帶來了思維上的重重枷鎖,讓人因此而受困。
所以,人之所以要不斷學習,正是要通過擴大自己“知”的邊界來洞悉自己的“無知”。“知識越豐富的人,越會感受到自己的無知”,芝諾的知識圓圈理論恰恰指出了人類世界的永恒定理,但並非每個學習的人都能取得同樣效果,在現實中,許多人在填鴨式的教育中喪失思考能力,並沒有從知識中真正獲益。書中就寫道各個學科中的定義、內容必須通過思考才能掌握。
不注重思考的學習很難帶來理想的效果,隻有對學習材料進行深人的思考才能透徹地掌握學習內容。因此,如果你不想淪為考試工具,而是想認真掌握知識,你必須重視發展批判性思維能力,有效地組織腦海中的知識,使之與經驗相聯係,並用恰當的標準進行評價。
反之,如果你潛意識中已經習慣於死記硬背的學習方法,如果你準備考試的方法法就是將內容零碎地填進大腦,你可能會暫時地通過考試,但卻沒有真正地掌握知識,很快你便會忘記所學習過的內容。
問題越是複雜,情況越是多變,就越需要批判性思維,但批判性思維不是毫無原則的批評,而是建立在理性和獨立思考之上的,其底色更多的帶著哲學和心理學,有些人之所以輕視批判性思維,一來確實培養起來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這不禁讓人望而卻步,因為其本身也是對人性的克服,但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其並不可直觀看見,因為在思維的練習中有一個主要的問題,那就是大多數的技能練習我們都是能看得見的,並且可以輕易體現在外人麵前滿足自己的炫耀心理而且在過程當中也能感受到強烈的自我滿足,可思維練習並不直接可見。
就像我們可以觀看一項技能表演的錄像,並且可以身臨其境感同身受,看的血脈噴張全神貫注,但是觀看人坐在椅子上思考,我們會覺得那個思考者好像什麼也沒做一樣,難以產生共鳴。
但無論有什麼樣的分析理由,這種腦力勞動都不該被輕視,即使思維方式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不可見的,但它卻是我們擁有的最重要的東西。
寧致遠想著想著,突然陷入了悲觀和無奈之中,律師帶來的所有的口供,都讓他覺得,除了以上的思考讓人已經很悲觀了之外,更讓人悲觀的是人類的不良思維習慣不僅於此,還有許多許多,例如“會在沒有證據支持的情況下去歸納總結,允許背景信息影響我們的思維、形成某些錯誤信念、傾向於用不變的眼光看待世界、反對或忽視那些與我們觀點衝突的觀點,製造那些令我們下意識對什麼是對、什麼是真實感到混亂的錯覺或迷思,並根據我們的經驗進行自欺欺人的思考”,在整個案件的過程中這不是體現的淋漓儘致嗎?
所有的客戶都是一臉的無奈和委屈,好像錢是寧致遠強迫著伸進他們口袋裡拿出來的一樣,客戶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主動找的他,就算是犯法了,他們也應該算是幫凶吧,他們就真的那麼無辜嗎?你可以不這麼做的呀,這是一點。
還有一點就是公司就那麼無辜嗎?我所有的工作流程所有得到的結果,都是按照公司審批層層批準下來的呀,從結果的角度而言並沒有任何隱瞞呀,有所隱瞞的信息跟公司沒有任何關聯不是嗎?
司法體係老是會說: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想想這的可笑,喊口號誰不會呀,你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那怎麼有被抓進來幾天就放掉的?那怎麼有那麼多的冤假錯案?你們的好壞到底是怎麼定義的?冤假錯案在沒有平冤昭雪前主人公是好人還是壞人?案子不論你有沒有平反好像都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吧,那怎麼主人公的性質就發生了那麼大的改變?
你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可笑,你們抓的過來嗎?就算你抓了,你對好壞的定義經得起反複推敲嗎?那我的事情來說,我就是壞人?客戶就都是好人啦?去他媽的好壞吧,法律管不了小人得誌,法律也管不了那副求人辦事之前的卑躬屈膝點頭哈腰求人辦事之後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裝可憐裝懦弱的惡心醜惡嘴臉。
算了,越想越氣,寧致遠在回監房的路上,突然想到有句話的意思是這樣的,你所碰上的所有人都是你注定要碰上的,不要去分對錯,那是徒勞的,其實都是對的,要麼他就是你生命當中對的人,要麼他就是你人生當中的一堂課。是啊,一悲一喜一枯榮,皆是因緣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