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起身,赤腳站在泥濘的河底。
“我等命如草芥,生死隻在諸君一念之間。”
“若為細作,諸君隻管屠了便是。”
林道從容而笑“聽你言語,倒是個有文化的。”
“也罷,上來說話。”
有吊籃落下,王猛不多時上了城頭。
四周火光明亮,飯桶裡裝滿了香氣四溢的菜肴與白若雪花的米飯。
他任由親衛搜身捆綁,目光卻是死死盯著飯菜。
一身破衣爛衫還光著腳的王猛,的確是沒什麼利器在身。
搜身的親衛見他盯著飯桶,調侃而言“彆看了,你可沒資格吃。”
王猛微微蹙眉,旋即舒展眉頭“這可說不準。”
他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
隻要能活下來,終究會有機會展示自己的能力。
終有一天,他能吃上飽飯。
望著被押到麵前的漢子,林道微微頷首“說說看,羯胡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羯胡殘暴,各部苦不堪言,軍中士氣低落。”
“之後數日,必當大舉攻城。”
林道怔了怔“你怎麼知道羯胡要大舉攻城?”
王猛低頭小心回稟“軍中缺糧,人卻太多。”
“要麼用之為糧,要麼攻城消耗。”
“羯胡是不可能耗費大量糧草,養著這麼多人的。”
林道失笑“你倒是個有眼光的。”
“大帥。”王猛乘機開口“城下還有不少與某一般,不堪羯胡欺壓者,求大帥慈悲收容。”
林道再問“你們怎知,躲在護城河裡,等天黑了投誠的?”
“是某出的主意。”
聞言,林道斂容以對“既如此,那你就且做個民夫頭,歸攏眾人在民夫營裡做事。”
“謝大帥恩典~~~”
隔日,羯胡果然大舉攻城。
大批衣衫襤褸的民夫黔首,拿著削尖了的木棍,扛著長梯湧向城牆。
連皮甲都沒有的黔首們,所謂的攻城隻有一個作用。
消耗守軍的箭矢與守城器械。
這就是曆朝曆代,諸胡入侵之時慣用的手段,驅民為壕。
箭如雨下,黔首炮灰們成片成片的倒地。
哀嚎哭泣之聲,響徹盈野。
“這些胡虜,真是該死!”
雖說早已知曉會有這等場景,可當真正麵對的時候,林道還是難以抑製心頭怒意。
就算是對待自己家中的牛羊,也不至於如此驅趕去送死。
這些羯胡畜生,一定要滅了他們!
“郎主~~~”
見著金蓮過來,林道麵色微凜“兵凶戰危,你怎能來這邊?”
金蓮惶恐行禮“奴知錯了,請郎主責罰。”
“起來說話。”林道乾脆揮手“什麼事情?”
“郎主。”金蓮小意開口“昨夜入城的黔首,有人托奴帶話。”
金蓮是刀子嘴豆腐心,真心求助,她也覺得對郎主有用的話,還是願意幫忙的。
換做孫蓉就不行了,做事有板有眼,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
“說。”
“那人說,羯胡驅民填壕,民夫黔首必不願為其賣命。”
“郎主可安排人手呼喊,棄械跳壕求生者不殺。”
“嗯?”林道驚詫“他叫什麼名字?”
“此人自稱王猛。”
遙遠的北方,龍城。
“貴使來此,寡人甚慰。”自立為燕王的慕容皝,熱情招待來訪的謝奕。
“大王英姿勃發。”
“南退石賊,東破夫餘,北並高句麗,攻滅逆賊宇文部,降服夫餘。”
“拓地三千裡,增民十餘萬戶。”
“古之明君,未敢言功過於此~~~”
謝奕絲毫不提,慕容皝不再尊奉江左,自立為燕王之事。
話語之中滿是吹捧。
慕容皝心中警惕,麵上卻是大笑連連。
“貴使速速入座,今日必當不醉無歸。”
樂聲起,舞姬入。
燈火搖曳,身姿妖嬈。
“大王。”
酒過三巡,謝奕笑眯眯的拍手示意“外臣此來,特為大王帶來了禮物,還望大王賞麵收下。”】
慕容皝再笑“貴使既來,便已是大喜。”
“何至破費,寡人汗顏。”
一番來往拉扯,謝奕這邊很快獻上了禮物。
傳統的金銀器皿,綾羅綢緞。
這東西大家都有,看看也就過了。
接下來則是瓶裝紅酒,大桶裝的高度數白酒,玻璃酒具,各類罐頭等。
遼東苦寒之地,享用方麵自然比不得中土。
慕容氏眾人,等待檢驗後,好奇享用一番。
眾人皆是連聲讚歎。
哪怕是心懷大誌,能力出眾的慕容皝,手舉著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望著酒杯內晃動的葡萄酒水,也是微微失神。
這禮物,也太重了些。
慕容恪飲下一碗白酒,頓時大呼過癮。
慕容垂卻是擺弄著手中的罐頭,目光盯著微笑捋須的謝奕。
“貴使之禮過重,不知我慕容氏當如何回禮?”
“不過是些吃喝享用之物罷了。”謝奕擺擺手“真正的禮物,可不是這些。”
慕容皝驚異“還請貴使明言。”
謝奕整理衣袖,正色以對“大王,拿下幽州的機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