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佛裡特大街認識個男孩。”/br客廳安靜了半分鐘後，羅蘭開口。/br“我知道，你說的是鎮守。”費南德斯對羅蘭的這段經曆一清二楚：“相較這位夫人，我們對東區的行事方式稍有不同——你不會認為，他們有什麼高層次的社交吧。”/br“對付那些一有機會就得寸進尺，貪得無厭、缺少知識的蠢人，監察局的禿鷲們的確是個好榜樣。”/br“一戶連吃喝都要節省的，談不上需要鎮守。”/br“與其浪費閒置，我不認為監察局的警探或顧問做的有什麼問題。”/br“真挑刺的話，或許他們留下的錢少了點。”/br“就這樣，羅蘭。”/br費南德斯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br「異種是人類之敵哦。」/br-你又要說什麼。/br「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把那隻妖精殺了？」/br-我沒這個打算，也沒這個能耐。/br「‘一個被異種接近、選擇、甚至回應的人，本身就是有問題的。’」/br「看來傻大個說得沒錯。」/br-妮娜小姐告訴過我：用自己的腦袋思考。/br「你思考的結果就是：包庇一隻妖精？」/br-我從來沒見過妖精。/br「死瞎子。」/br「那…其他異種呢？你怎麼打算的？」/br「像對待那隻妖精一樣，視而不見？」/br「還是履行執行官的責任，消滅它們？」/br「或者，殺了凶殘的，放過友善的？」/br羅蘭有些狐疑。/br-伱好像很關心我對異種的態度。/br「…隨便聊聊。」/br羅蘭摸了摸槍柄，收攏亂飛的思緒，靜等著時間到來。/br在鐘擺搖過第一千二百次後…/br當然，不是他非要數的。/br「一千一百九十七…」/br「一千一百九十八…」/br「一千一百九十九…」/br-扳手，我的頭好疼。/br「噓。」/br就在座鐘敲響時分，一環接一環的波紋也自窗外迅速擴散，闖進了屋內。/br羅蘭聽到了。/br敲門聲。/br很輕很輕地敲門聲，是位有禮貌的登門者。/br叩叩——/br它還特意停頓了片刻，仿佛在門外拎著禮物平複呼吸，整理著裝。/br稍後。/br叩叩——/br又敲了兩下。/br費南德斯迅速起身，來到長廊儘頭，拔槍對準了大門。/br哢噠——/br鐘擺懸於半空，搖上左側後下墜。/br哢噠——/br鐘擺懸與半空，搖上右側後又下墜。/br再也不會安靜了。/br叩叩叩！/br敲擊聲變得急促起來。/br然後…/br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br費南德斯麵不改色，平舉手臂，槍口仍準準對著那扇被敲響的木門，同時腳下挪動，側身，慢慢撩開窗簾。/br他看見了。/br那是一個瘦高的、將近十英尺的細長人影：/br它帶著某種類似骨骼質地的白色麵具，麵具上空無一物。/br四肢纖長，指甲大概有四、五英寸，尖銳。/br它像一張颶風中的布，或飄忽不定的影子，細長而鋒利，在夜色下翩翩起舞。/br仙德爾來到窗邊，和羅蘭並肩，忽地垂臂握住了他的手，十分用力捏了一下。/br“用「秘」去觀察，柯林斯，儘你所能。”/br“我們會保護你的。”/br“不要害怕。”/br“執行官可以陰險狡詐、冷酷、惡毒。”/br“唯獨不能怯懦。”/br在費南德斯讚賞的眼神裡，羅蘭咬著牙，感激地回握了一下。/br作為隊長來說，他很樂於見到隊員這樣的行為。/br羅蘭、仙德爾、費南德斯，不出意外，他們三個要在一塊出生入死很久。/br蒼白的文字陡然從窗簾上劃下來，占據了羅蘭視線最中間的位置。/br「我怎麼沒感覺你害怕？」/br-我真在害怕。/br「放屁。」/br-適當接受她人的幫助有助於加深彼此之間的友誼。/br-還有，我真該把你這個偷窺狂屏蔽了。/br就在羅蘭和扳手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凱特·帕塞蒂也在仆人的簇擁下從二樓探出了頭。/br“帕塞蒂夫人，您還不能下來。”/br仙德爾很快發現了她。/br當然，正如此前羅蘭無果的交涉一樣，對方也絕不會聽一個年輕姑娘的話。/br“我要親眼看。”/br女主人在此時此刻倒展現出了相當驚人的勇氣。/br她推開仆人，隻留了那位年紀更大的女仆在身旁扶著，陪她來到窗前。/br往外瞄了一眼。/br下一秒，她立即捂上嘴，低呼出聲：/br“它在乾什麼？！”/br是啊。/br它在乾什麼呢？/br月色下的黑色影子，竟然當著眾人…/br跳起舞來了。/br可怖細長的黑色軀乾扭曲拉伸至極其詭異的角度。它雙臂向外伸展，尖銳的腳爪墊起來，在原地轉起了圈。/br舞蹈。/br它在月光下旁若無人地跳舞。/br而當它轉身躍起，於風中做出那些極難的動作時，一圈圈環浪也從它腳下驟生翻湧，朝彆墅推了過來。/br它們並沒撞擊在璀璨的堅壁上，反而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它。/br“我從來沒敢向外看過…”帕塞蒂回應了費南德斯詢問的眼神，小聲解釋道，“誰敢激怒一個怪物？德溫森先生？我，我也是今天頭一次大著膽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br費南德斯沉默地看了帕塞蒂半晌，緩緩轉回頭，繼續盯著窗外的影子。/br舞蹈仍在繼續。/br烏鴉沒發來任何信號。/br很好。/br觀測時間越長，越對他們有利。/br舞蹈家繼續跳著。/br它越跳越熱烈。/br形單影隻的搖曳，發出‘哢哢哢哢’的聲音，長而細的軀體仿佛一株在月下扭曲綻放的黑色曼陀羅。/br旋轉。/br再旋轉。/br它幅度越來越大，步子越來越快。/br羅蘭感覺皮膚上傳來一絲熱意。/br應該…/br是有人聚攏木柴，點燃了篝火。/br是有人咬掉了瓶塞，把酒瓶粗魯地杵到他的嘴裡，看酒液撒了一襟，哈哈大笑。/br是有人肆意地揮手，在哄笑和推搡中走向篝火。/br他留下了影子，然後，手舞足蹈、作怪似地跳了起來。/br人們圍成圈，席地而坐，拍起手，唱起歌。/br文明漸漸遠去。/br原始而野性的生命們滿麵通紅，將各地的常俗儘數拋卻，伴隨著火灼木柴的劈啪聲與歌聲，沸騰的不止血液，還有男人女人身上的汗水，手裡揮舞的瓶中酒液。/br他們得意地勾肩搭背，有人吐著煙圈，有人被其他人推上舞台，加入了舞蹈。/br漸漸…/br越來越多人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