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洗白錄!
若說雪月天宮當年滅了趙家還尚有幾分值得商榷,那麼雪月天宮如今給平王賣命就是和尚打架扯辮子——不可能的事,師父那般傲氣的人,會向彆人低頭?
餘魚思及此,慢慢沉下心來,白玉樓此人善於攻心,現在可不能慌,被彆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
“彆有用心”的白玉樓還在那邊“苦口婆心”“我說的話沒有半句是虛言,也許你覺得汪小溪此舉是迫不得已……滿口謊話也沒什麼,想要達到目的,使點手段總歸是正常的,隻不過這些手段正道用了叫不得已而為之,邪道用了叫卑鄙無恥而已。”
餘魚不作聲,迷迷糊糊地想,這大半天的工夫,竟然都用在掰扯正邪上了,還是聽一個骨頭軟投靠了平王的“反賊”在掰扯。
見她雙目微闔,垂頭不語,既不認同也不反駁,白玉樓不知她有沒有往心裡去“彆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好好想想,是跟著我還是去找汪小溪。”
言罷起身,衝青雲一揮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一趟,青雲為難地看了餘魚一眼“公子……”
白玉樓回頭,眉頭輕蹙“怎麼?”
“……餘姑娘好像睡著了。”
“……”
這真怪不得餘魚,並非白玉樓的言語不生動,道理不深入,而是她在陰山裡頭連驚帶嚇地折騰了一大天,為救汪小溪又失了不少真氣,此間還要接連不斷地受白玉樓“洗腦”的荼毒,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何況她這麼個小身板。
見她頭隨著呼吸一點一點的,身子越往裡滑越小,像隻會縮骨的小貓,幾乎要蜷在椅子裡頭,就差打個呼嚕了,累成這樣,就為了一個誆她騙她的汪小溪?
白玉樓忍不住伸出兩個手指向她臉上探去。
“……嘶。”
猝不及防地撤回手,雪白的指尖上一串血珠子觸目驚心,頃刻順著指縫流到手心,那凶器上卻分毫血跡未沾,亮如明鏡,劍鋒還在微微顫動,像是耀武揚威,又像不知饜足般蠢蠢欲動。
白玉樓神色晦暗不明,低頭吮了一下指尖。
餘魚這下完全清醒了,將血月橫抱在胸前,呆呆地看著他,眼裡還微微帶著一絲疑惑“你……”
白玉樓指了指床“桌椅板凳各有各的用處,你這樣做,床會覺得它很沒用的。”
餘魚有點發愣,她沒想到白玉樓的反應竟如此慢,而且似乎毫無內力!
可這樣的人,是如何一劍將天一門雪峰峰主斃命的?雪峰峰主既然能坐到峰主的位子,總不至於是個毫無還手之力的草包吧?
她兀自發呆,白玉樓轉身要走。
餘魚方才半睡半醒間隱約聽到他似乎要和青雲出去,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你們還要去找憐憐的麻煩?”
“先前是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娘子和方姑娘是感情深厚的好姐妹,我怎能繼續討嫌?”
白玉樓道,“我是要去給娘子出個氣,暗香竟敢違背我的命令妄圖加害於你,這樣不聽話的人我也不放心再放在身邊。”
餘魚反應了一下,才曉得他說的是綺羅,頓時眉頭一擰“你要殺了她麼?”
她可是剛剛見識過白玉樓一語不合就要把人喂狗。
“娘子心軟了?”白玉樓似笑非笑。
“你教訓你的屬下,與我何乾。”
餘魚冷著臉收了劍,轉身頭朝裡往床上一躺,不再理會他,似乎真的不在乎他如何處置綺羅,而憐憐現在和汪小溪他們在一起,應當也是安全的。
白玉樓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與青雲低聲說了幾句話便出去了,屋子裡恢複了平靜。
餘魚悄悄回頭,見白玉樓果真走了,還帶走了青雲,隻留下她一個人,似乎不擔心她一走了之。
她也壓根兒沒想溜走,兩人立場是對立的沒錯,但打死白玉樓顯然沒什麼用處,得順著他這條藤摸出平王到底有什麼瓜才是正經。
隻是汪小溪那個混蛋騙了自己,此事還要從長計議……餘魚累極,打了個哈欠,翻身睡著了。
一覺睡到月上中天,白玉樓和青雲也沒回來。
餘魚恢複了些精神,漫步走出屋子,外頭明月高懸,宛如銀盤,一道清輝灑在院門口,頗有些“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悠遠意境。
少女倚著粗木柵欄仰頭看月亮,雖不見宮闕,隻有孤零零的一座農家小院,但月光朦朦,遠望倒也有幾分“美人憑欄望秋月”的嫻靜之美。
“月亮有我好看麼?”
餘魚正賞月,一聲戲謔在耳後響起。
回頭,汪小溪咧嘴一笑,“怎麼嘴張那麼大,沒見過月光下的美男子?”
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謹慎地左右看看,拽著汪小溪的袖子去了後院。
“乾嘛鬼鬼祟祟地把爺拽到這烏漆墨黑的地兒……”
汪小溪交叉雙手護在胸前,好死不死道“想對爺做什麼?”
餘魚上上下下審視他一番,“你沒事了?”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汪小溪聽了這話不太自在,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假裝抬頭看月亮“嗯。那個,謝謝啊……”
餘魚不知道他謝的是什麼,謝自己給他輸真氣驅寒?還是謝自己沒怪他謊話連篇還肯搭理他?
月明風清,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