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雲有些頭痛地看著這倆小孩,怎麼性子就那麼直愣呢?
她都夠沒心沒肺的了,這倆更是——她哪兒能想到,平時就會拿個小棍兒瞎劃拉對武學一竅不通的大龍二龍不僅四處奔波找尋瑜兒的下落,竟然心裡還惦記著替瑜兒尋仇呢,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哥倆兒就敢挑釁雪月天宮啊?
李夢雲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犯愁,陳顯娘走了,她忠心耿耿為趙家付出了一輩子,又是瑾瑜的奶娘,就留下這麼兩個寶貝疙瘩,她可一定得幫著照管好了。
不過她不擅長說教,回頭還是得讓沅哥好好給他倆講講以卵擊石千萬要不得的道理。
餘魚這會兒也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這倆就是陳顯娘的兒子啊,難得一家子都是忠仆,雖然行事愣了些,但忠肝義膽,是值得佩服的人,於是主動拱手和解道“大龍哥,二龍哥,幸會!”
大龍慌忙回禮“不敢不敢,少宮主直接叫我們大名就成,之前不知內情,多有得罪,還望少宮主恕罪。”
“哪裡哪裡!”
幾人互相客氣了幾句,餘魚才跟含笑站在一旁的趙沅正式見禮。
趙沅長相十分正氣,看上去清雋秀雅,溫和淡然,讓人不自覺心生好感,想要親近,臉上就差寫著四個大字“我是好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雖然也俊,但比起“江湖一夢”的李師伯還是有差距,好在氣質這一塊兒拿捏得死死的,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居然很是登對,絕不會讓彆人發出誰配不上誰的感慨。
也稱得上是一樁奇事了。
眾人寒暄了一陣,餘魚這才猛地想起此行目的,汪小溪這家夥平時最愛熱鬨,怎麼這會兒忽然啞巴啦?
一回頭,隻見汪小溪埋頭趴在桌子上,臉枕著胳膊——竟然在彆人家睡起大覺來了!
“……師伯。”
餘魚尷尬地開口,覺得他這舉動實在太失禮,還是自己帶過來的朋友“那個,他可能今天太累了……”
話未說完,趙沅一臉嚴肅,大踏步走過去,冷不丁拎起汪小溪的手腕,眼睛一眯,摸起他的脈來。
餘魚也發現汪小溪好像有點不對勁——隻見他臉色通紅,臉皮子底下的血管都繃起來了,縱橫交錯的,隱隱竟似乎能看到裡邊血液的流動!
不會這麼巧吧?難道趕在這時候毒發了?
餘魚忙一個箭步衝過去近看——脖子和手上的血管因為粗些,流動的更加明顯,還不時有些凸起,像隨時要突破皮膚炸開似的,看著令人不適。
一觸到他的手,燙人。
餘魚急歸急,但她認為這時候毒發也是好事,發病的時候症狀齊全,能更準確地判斷病情。
趙沅摸著摸著,眉頭卻越皺越深,李夢雲也“咦”了一聲,拉起他另一隻手腕。
二人忙著診斷,餘魚不敢出聲打擾,在一旁乾看。
大龍趁機小聲問道“少宮主,這位小公子是怎麼啦?這臉看著怪嚇人的,好像臉皮子整個兒翻過來了似的……”
餘魚輕聲道“是中毒。”
“不是中毒。”趙沅忽然出聲。
餘魚驚訝,不是中毒?可汪小溪自己明明都說他是中了熱毒……
李夢雲亦眼帶疑惑地看向自家相公,頷首讚同“確實不像毒,血液還挺乾淨的,隻是……沅哥,這股熱氣好像活了一般。”
熱氣不熱氣的,餘魚聽不太懂,急忙問道“師伯,如果不是中毒,那他這是怎麼回事?”
趙沅似乎最終確定了症狀,鬆開汪小溪的手腕,指了一下他的手背“你看見他血管上的這些凸起了麼?”
餘魚湊近看了一眼,點頭。
“沒見過這症狀的大夫,恐怕會以為是血流速度太快造成的栓塞隆起,但你細看這裡,再看這形狀。”
趙沅按了按那凸出的前段,那東西立馬躁動不安起來,似乎被阻了路,拚命地往前擠,趙沅忽然鬆開手,它一下子拱了過去,趙沅抬眼看餘魚“像不像有蟲在裡邊爬?”
嗬!
餘魚本來湊得很近,聽了這話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一步——她從小打狗攆雞爬樹上牆,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蟲,尤其是蟲一拱一拱向前蠕動的時候,光想想就渾身難受!
她就說方才怎麼渾身不舒服,可不就是像蟲麼!經趙沅這麼一說,竟越看越像了。
餘魚擰眉“……蟲子怎麼會跑到人身體裡去?”
蟲子看著是惡心,卻沒有銅身鐵骨,哪能鑽破人的血肉?就算真能進去,估計待不到兩日也死翹翹了,還能到處亂爬?
趙沅笑道“這可不是草地上毛茸茸的那種蟲,也不是胖的全身滾滾的菜青肉蟲,而是南薊特有的一種經過訓練的蟲——蠱蟲。這種蟲從幼時起就吸食養蠱人的血液為生,故而隻受養蠱人的操控,若入了人體,吃多少解毒藥都沒用,隻有找到下蠱之人,用他的血將蟲引出去方才可解。”
餘魚聽出了言外之意,有些心煩意亂“這麼說,連你們都沒辦法解麼?”
趙沅愛莫能助地搖搖頭“這位小少俠應當知道今日是發作日,所以事先服用了極寒的烏骨藤來鎮壓,藥性太烈導致身體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這草藥雖能減去一些苦楚,不過也是螳臂當車。你想想,若藥性剛烈到蠱蟲都受不了了,這位少俠的身子能受得了麼?而若藥性不強打不過蠱蟲,則隻會把它訓練的更加耐受,更加強勁罷了,它的胃口也會被養得越來越大。”
餘魚聽得心驚,所以,無論是吞吃蛇膽,還是服用烏骨藤,都隻是在飲鴆止渴,徒勞將蠱再養肥而已,到最後沒有東西能滿足它時,它會如何?
“到最後,蠱蟲沒有東西可以吃,就會一點點吃掉宿主的血肉。”
餘魚聞言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情複雜地盯著汪小溪緊閉的雙眼。
突然,他的右臉頰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凸起,花眼一看,像是個酒窩兒,小小的蠱蟲,隔了一層皮肉鼓出來,仿佛在昂著頭,衝他們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