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洗白錄!
……救人。
餘魚驚覺,隨即為難地看了白玉樓一眼,她雖然是醫者之後,可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學呢!
之前把脈什麼的那都是忽悠他的,連藥膳的藥方都是跟趙沅要的,眼下真有人受傷,還真有點無措。
江湖人麼,磕磕碰碰的在所難免,上個金瘡藥包紮什麼的她倒是會的,可袁老板這明顯是傷及了內腑和骨頭,接骨她可不行,而且看這滿地的血,跟要流乾了似的,金瘡藥怕是沒用了。
好在,蘇廣元帶的兩個大夫已經分彆奔過去查看二人的傷情了。
餘魚也想幫忙,幾乎沒有猶豫,就暗中將血月抖出一截割破了手掌,裝作撲過去安慰金粉的樣子,順勢將手掌附在袁老板的胸口下。
金粉已經哭得失了魂啞了嗓,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見是餘魚,像是跟她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喃喃道,“我早就該阻止她的,我明知道她可能要做傻事……這輩子啊,就彆跟男人較勁,男人實在太可怕了,不僅沒有一個是真心實意的,還都心狠的……”
餘魚見她瘋瘋癲癲的,抬起另一隻手拍她的肩膀安撫,同時看向一旁半蹲著替袁老板點穴止血的竇文傑。
果然,竇文傑聽了金粉絮絮叨叨的話,濃濃的眉頭皺得更深更緊,還帶著無限的疑惑。
這時,憐憐和梁文道他們也陸續趕到了,焦急地圍過來詢問查探袁老板的傷勢情況,場麵很是混亂。
與此同時,紅粉樓的媽媽正跟蘇廣元尖聲哭訴著事情經過,喊著讓蘇大人替她做主。
那邊也是半死不活的滿大海一時竟無人問津,隻有一個大夫在替他止血,他的傷處似乎是在腹部。
餘魚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白玉樓正走過去,撩開衣擺蹲下身去,伸手替他把脈。到底是親爹,到了生死關頭,還是沒辦法無動於衷吧?
餘魚黯然地轉回頭,回想起滿大海對待白玉樓母子的種種,心裡難受,不知是不是風太大,連帶覺著喘氣也不順暢了,壓抑得緊。
“……在我這兒白吃白喝,也不做工的……對對對,沒接客……我是看在她是我樓裡老紅人兒粉兒私生女的份兒上,才沒趕她出去……”
紅粉樓的媽媽委屈地訴著苦,“她呢?非但不知恩圖報,還淨給我招惹是非,之前就得罪了貴人,眼下竟還敢操刀子殺人了!我是做了什麼孽喲,要攤上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媽媽越說越氣,忍不住用眼睛剜了金粉一眼,要不是她,能引來這些事?
卻見後者目光呆滯,並未接收到她的怨恨,那神情看著,跟死人也沒什麼分彆了。
畢竟她剛死了女兒——媽媽這麼想著,難得惻隱一回,悻悻收回視線,繼續跟蘇廣元講述事情的經過,“還有這個死蹄子,也不省心!腦子還不好使喚,我白重用了她了!”
媽媽說著,拎著耳朵提溜過一個小丫頭來,正是上次餘魚他們看到和袁老板一起出現替她上妝,“偶遇”滿大海的黃鸝。
“還想偷著做私活兒,掉到錢眼兒裡了!這下好,私活兒沒做成,殺人犯倒是做定了,我問你,還做不做私活兒了?還做不做了,做不做了!”
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攥起拳頭死勁兒地捶起黃鸝來,小丫頭犯了大錯不敢躲,被她打得哭唧唧的,一邊忍著痛一邊辯解道,“我就是想多賺幾個錢養活弟弟而已,哪裡知道她膽子這麼大!她之前還騙我說她喜歡海爺來著……”
“自己腦子不靈光還找借口!你要沒有那些小心思能上她的當?”
媽媽又狠狠地捶了她幾下,似乎仍不解氣,還想跳起來去扯她的頭發。
“好了!先說正事。”
跟在蘇廣元身後的一個衙役忍不住低聲喝止道,“大人麵前,休得放肆,要教訓人回頭自己關門兒教訓去。”
他這一說,那媽媽立馬又擰了個可憐巴巴的哭臉兒,“唉……我是一時氣不過,大人可要為我做主,這事兒真跟我沒一點兒關係,我也是受害者,生意都沒得做了,我把這倆丫頭都交給你們,任憑處置……”
蘇廣元想了想,問她,“你可知這傷者二人之間具體有什麼過節?”
“嗐,這可難為我老媽子了,我上哪兒知道去?到現在我整個人都是懵的,人在家中坐,還不知道這禍事究竟是怎麼就降到我頭上了……我琢磨著,紅兒八成是讓海爺玩完給甩了,一時想不開吧,這下可好了,一齊去陰曹地府做一對鬼鴛鴦去了……”
人還沒死呢,聽她說這缺德話梁文道可不樂意了,氣呼呼地起身道,“我看你多半是知道些什麼內幕,隻是不肯說,在這扯這些鬼神的,來人呀,押回去大牢裡審問!”
媽媽一聽這話,膝蓋一軟,撲通就跪地上了,“大人,這位大人!我可沒犯王法啊!這事兒與我毫無關聯,您明鑒,明鑒哪!”
“明不明鑒也得審完了看。”
梁文道不耐煩地一揮手,幾個衙役看了一眼蘇廣元,蘇廣元點了下頭,幾人便不顧媽媽的鬼哭狼叫,將與此事相關的人物全員押了下去,回頭又忙著疏散圍觀群眾。
就在這時,正給袁老板止血的大夫忽然驚呼一聲,“這位姑娘怎麼也傷著了?”
這人眼神兒怪好使的,餘魚胡亂收回手遮掩,“沒事,剛才著急看傷者,不小心碰刀上了。”
大夫一聽嚇了一跳,忙道,“快查看下傷口如何了,這凶器上可彆抹了毒!”
另一邊給滿大海包紮的大夫聽到了隻言片語,隔空喊道,“沒事兒,沒毒,不過這女的下手夠狠的,兩個腎刺傷了,看這肚子上的肉也給硬生生剜沒一塊,多大的仇怨……”
人群中,平王和單一添早已沒了蹤影,方才二人還混在人群裡看戲來著。餘魚心想,滿大海不是平王最得力的護衛麼?眼下滿大海生死未卜,他卻毫不猶豫地抽身離去,是怕滿大海涉案牽扯出他來壞事兒,還是篤定了白玉樓不會對他親爹袖手旁觀?
衙役們擔著兩個傷員,押著眾疑犯往蘇府回走,餘魚趁機叫住了心事重重的竇文傑,“竇大人,請留步。”
竇文傑回頭看她。
餘魚重新將袖袋拿出,抖落出那枚劍穗,遞給他,“是不是袁嫵給你的,看看吧,也許可以解惑。”
竇文傑目光牢牢鎖在那枚劍穗上,圓圓的結扣,過了這麼多年依然結得很牢,仿佛永遠也不會散開。
他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仿佛透過這枚死物,看到了那些經年過往活泛的畫麵,她輕輕來到他的身後,為他披上一件外衣。
見他不接,餘魚也並不著急催促,一直捧著。
半晌,竇文傑終於回魂,深吸了一口氣,抓過那枚劍穗,最後看了一眼——這可能是袁嫵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念想之一了,可惜還是留不住。
他手指看似輕輕的一撚,劍穗圓圓的肚子就“噗”地一聲爆開,一張卷得緊緊的綢絹隨後掉落出來,在落地之前被他接在手心。
他抖開隻看了一眼,粗糲的大手便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