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洗白錄!
暗影?
餘魚詢問似地看了一眼白玉樓,白玉樓微微搖搖頭,似乎也不解,“……負責看押滿大海和袁紅的人裡,有何利利。”
暗影的功夫,遠不及他。何利利此人雖然為人低調,但卻是不世出的高手,根據白玉樓的消息,他和滿大海二人雖然同樣師從娘親,何利利的功夫甚至還要強於滿大海。
何利利?
餘魚聽說這話驚得張著能吞下一個雞蛋的嘴,“怎會是何大哥?”
何利利是武功高強,人也仗義不假,可他既與袁老板有著不錯的交情,又是滿大海同母異父的親哥哥,這種情況難免會心軟,而且他又是個落拓的江湖人,不聽命於官府的,如何會讓他去“看押”?
……蘇廣元和梁文道這倆人心也太大了吧!
汪小溪聞言倒是沒有什麼異色,餘魚生疑,又一琢磨,梁文道和蘇廣元做了這麼多年的官,豈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眼下平王蹤跡難尋,既不聯係汪小溪,也不知會白玉樓,眾人皆不知他下一步要作何打算,莫非順勢放走滿大海……仍是故意的?
白玉樓反應得也快,立即轉頭問暗香,“人呢?”
暗香忙將剛才稟報了一半兒被打斷的話說完,“他本就是平王的人,自然是給送回去了……我們能救下他就已經是仁至義儘了,總不能留在公子這裡礙眼。”
雖是親爹,但也是仇人呐,這複雜的關係!
餘魚搖頭歎氣,果然是已經被暗影“救”下了。
白玉樓眯眼問道,“這麼說,暗影知道平王去往何處了?”
暗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公子不是告訴他了麼?平王是回京給太後祝壽去了。”
餘魚驚訝地和汪小溪對視一眼——平王一路上攪和個波濤洶湧的,如今見勢不好,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按原定的祝壽計劃上京,這人的心理素質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白玉樓也停頓了一瞬,方點點頭,“沒錯。那我們也要抓緊上京了。”
暗影“儘職儘責”地去護送人了,一連幾天都不見蹤影,這邊袁老板也終於悠悠轉醒,撐著尚還虛弱的身體錄了一番口供,與金粉那日所供述的證詞基本出入不大——隻是對於竇文傑此人,在看了大姐袁嫵的兩封親筆信後,袁老板的情緒更為複雜。
她原先一直以為姐姐和竇文傑日常相處模式是“相敬如冰”,卻不知那是因為二人雖然相互愛慕卻皆有心結。
袁嫵是因為自己“奸細”的身份,心生愧疚;竇文傑則是覺得自己大老粗一個,不得袁嫵這種才女的喜歡,所以二人時而心意相通,時而又刻意回避,可以說是相愛又互相折磨拉扯了很長一段時間。
汪小溪知道後亦搖頭感慨——也難怪外頭會有那樣不堪的傳聞了,連袁嫵近身的袁老板都會產生這樣的誤會,更何況是外人了?
這倆人也真是夠擰巴的了,但凡有一個人願意剖開自己,也不一定會是這樣的結局了。
不過他也就是說說彆人能耐,自己還不是也是這樣的人麼!
餘魚對此則有不同的見解,“你想的倒容易,所謂旁觀者清,感同身受不是沒有,但是完全感同身受是不可能的,真要自己在局中,方能體會其中的酸澀艱辛。何況,袁嫵後來不是鼓足勇氣去邊境要找竇文傑攤牌了麼,隻是命運弄人,還未來得及將心意說出口,便香消玉殞了。”
好在,她最終還是將她的心意表露在信中了,還給竇文傑留下了一絲念想——憐憐。
對此,袁老板雖然接受了,但卻仍不能釋懷,“我真不明白姐姐喜歡上你哪一點了,竇家一貫是支持平王的,企圖叛國禍亂百姓,姐姐是個深明大義的奇女子,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她是家人被平王鉗製不得已而為之,誰想怎會對竇家這種小人動心!”
竇文傑濃眉緊鎖,緩緩道,“其實竇家並非支持平王叛國,隻是外人看到父親對姨母母子二人多有扶持幫襯,便擅自下了定論。父親如此,一方麵是因為如果沒有姨母入宮,就沒有竇家軍的崛起;另一方麵,父親也是姨母一手拉扯大的,姨母省下自己的口糧,餓得麵黃肌瘦走路都走不穩,還要每日出去打草養家……長姐如母,沒有她,父親的生死尚且難料,又哪裡會有我。”
所以,他雖不讚同,卻也能理解父親對表弟的縱容忍讓。
眾人都隻知道竇家出身貧寒,卻沒想到竟窮到這個地步,淑妃對竇老將軍是有養育之恩啊!所以竇老將軍再怎麼混蛋,也不可能替皇上這個“外人”對自家長姐倒戈,如若那樣做,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呢!
餘魚唏噓,這深層的原因倒讓人一時不忍責怪了。
隻是,淑妃年輕時明明是那麼堅強善良的女人,怎麼現在會變得這麼是非不分,還縱容兒子叛國……
竇文傑感慨,“姨母大字不識幾個,隻知道自己和家人要生存下去,無論靠什麼方法,活下去,過好日子才是真的。包括她多年前曾陷害過宮中其他嬪妃小產的事,也是彆人先加害她在先,姨母隻是自保加反抗罷了,否則她現在該有三個孩子……她從來都隻有一根筋,平王叛國這事,依我看她多半是不知詳情的,或者說,她也是被平王利用的,平王深知,父親絕不會不在乎姨母。”
餘魚聞言,氣憤地捶了下桌子,“這平王可真不是人,兒子,親娘,親戚都能拿來利用,這種敗類真是世間少有!”
竇文傑道,“姨母雖以低微出身偶遇先帝僥幸入宮,但她麵容豔絕八方,身態又頗有顰顰羸弱之姿,先帝愛護有加,平王更是從小受儘寵溺,所用所享更甚於當今聖上。”
慣子如殺子。
餘魚搖頭,這種區彆的對待,不會讓平王滿足,隻會讓他更加不甘罷了。
在他眼裡,他明明樣樣都比兄長強,憑什麼詔書立的下一任皇帝卻是不受寵的兄長?隻因他是皇後肚子裡出來的麼?說不定他連帶都恨起了自己母親低賤的出身,令他登不了大雅之堂……
“父親從未起過叛國之心。”
竇文傑斬釘截鐵道,“他從小就教育我們,我們亦是千千萬萬中普通勞苦百姓中的一員,有幸過上了好日子,不能忘了本,我們要為了讓他們也能過上好日子為己任而努力。若是父親有心叛變,早在先帝意圖褫奪竇家兵權時便是最好時機,竇家深得民心,趁著手中有兵權為何不直接反抗?還任由上頭打壓,分走了辛苦培養的竇家軍……”
他說得十分在理,眾人聽後禁不住紛紛點頭,先帝做的也是有些絕了,既然寵愛淑妃,如何還這樣對待她的家人。
梁文道沉吟了一瞬,話裡有話道,“竇大人說得沒錯,這道理其實並不難琢磨,想必皇上睿智,也是這麼想的。”
竇文傑未接他的話頭,繼續道,“父親年邁,尚能去前線打仗指揮,下了戰場卻一直囿困於國與家之間,輾轉反側。如今竇家交到了我的手中,則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他目光透露出一絲堅毅,“姨母的大恩我們斷不敢忘。但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我是個粗人,書讀得不多,但也知道國終究是要排在家的前麵的!若國家大亂,黎民受苦,不知戰亂中又要失去多少個家,若能出力阻止,我義不容辭!事後自會向姨母負荊請罪,哪怕她將我鞭笞至死,亦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