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老楊,讓他們忙去吧,咱倆喝。”
李鐵柱一想到楊軍這麼大的一個領導,跟糧站的職工一塊喝酒吃肉確實不妥,所以,也就沒攔著他們回去。
“各位,對不住了,改天專門請客賠罪。”
楊軍聞言,站起來,拱手道。
“回了,回了。”
一陣嚷嚷聲,眾人都回了,辦公室裡就剩下楊軍和李鐵柱。
李鐵柱給楊軍重新找了個杯子,倒滿酒。
“老李,吃個肉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嗎?難道這狗肉來路不正?”楊軍抿了一口酒,眯著眼睛問道。
“嘿,還真被你猜著了,這狗是隔壁肥皂廠看門老王頭的。”李鐵柱嘿嘿笑道。
楊軍搖頭苦笑。
這個李鐵柱好歹也是個乾部,怎麼乾出這種事呢。
而且,還是共同犯罪,幾乎整個糧站和領導都參與了。
“你呀你,是缺錢嗎?何必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李鐵柱一聽不高興了,梗著脖子道“這能怪哥們嗎,你是不知道這狗有多討厭,三天兩頭的過來串門,這兒撒泡尿,那兒拉一堆,整個糧庫都被它霍霍了,這先不說了,你去找老王頭評理,這個老東西還嚷嚷著,人不能跟狗一般見識,想要賠償,找狗要去。”
李鐵柱氣哼哼的拍著桌子道“老楊,你說說,這能怪我們辣手催狗嗎?”
“噗!”
楊軍一口酒噴了出來。
這詞用在這裡合適嗎?
“老李,你的意思是說,這是隻母狗?”楊軍道。
“是啊,要不然哥們說辣手催狗呢。”
李鐵柱拿起筷子道“你等一下,我把它的家夥找給你看看。”
說完,筷子就在鍋裡不停地扒拉。
楊軍頓時一陣惡寒,手指顫抖的指著鍋中的狗肉道,
“老李,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不會真的把那家夥放鍋裡燉了吧?”
楊軍想象不出,一幫漢子的口味怎麼這麼重,他甚至都想把剛才吃進去的狗肉吐出來。
看著楊軍一臉便秘的樣子,李鐵柱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老楊,這種事你也能相信?”
“狗日的李杠頭,信不信我把你的家夥放鍋裡燉了。”
受到戲弄的楊軍,勃然大怒,站起來就要動手。
“行了,老楊,開個玩笑而已,何必較真。”
李鐵柱再次給他滿上酒,表示道歉。
“下次要是再開這種玩笑,我就真把你家夥給燉了。”
楊軍很生氣,頓時沒了胃口,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沒了。
不過,狗肉確實很香,該吃的還得吃。
狗肉粘蒜泥,那是倍兒香。
楊軍夾了一塊形狀很像那種不明物的狗肉道“你確定這個不是那家夥?”
“不是,你就放心吃吧。”李鐵柱翻翻白眼,無語道。
“還是你吃吧。”
楊軍把那塊狗肉放入他碗中,繼續在鍋裡翻找起來。
李鐵柱翻了翻眼皮道“四五十斤的大黃狗,吃都吃不完,我再饞,也不會吃那種東西啊。”
“那可說不定,你小子連屎都吃,說不定就愛那一口呢。”
“老楊,你要是再提那事,我跟你翻臉。”
李鐵柱臉色一紅,站了起來,跟楊軍拉開了架勢。
“喲,翻臉?”楊軍站立起來,用手指了指自己道“來,翻一個給我瞧瞧。”
想當年,兩人在東北戰場執行偵察任務的時候,陷入敵軍的包圍中,上百個敵人把他們兩人圍在一塊桑樹地中,三天三夜,兩人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口飯。
餓了,就吃樹上的桑葚,渴了就喝樹葉上的露水。
那時候,正是桑葚成熟的季節,紅的、黑的、一簇簇掛滿枝頭,非常誘人。
桑樹非常高,不能爬上枝頭去摘果實,隻能在樹底下撿地上的桑葚吃,有一次,李鐵柱突然吃到一顆非常硬的桑葚,可能是當時餓極了,他感覺挺壓餓的,也沒在意,可後來越嚼越不對勁,吐出來一看,原來是一粒野兔屎。
當時,楊軍還嘲笑他來著,說他饑不擇食。
但是,誰也沒當回事,畢竟在那種環境下,能活著就不錯了,誰還會記得那些。
今天,楊軍把這段曆史翻了出來,本來是無意的,就想調侃他一下,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認真了。
兩人肯定不會真的翻臉。
李鐵柱看著楊軍的雙眼,突然眼圈一紅,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老楊,那次要不是你,我就回不來了。”
“喲,你還知道啊,剛剛不還是要跟我翻臉嗎?”楊軍揶揄道。
李鐵柱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唏噓道“來,為了咱倆的兄弟情,乾一杯。”
“乾了。”楊軍舉杯道。
那次的事件,猶如發生在昨天。
一幀幀畫麵就像放電影一般在他們腦海中閃光,兩人雙眼迷離,神思陷入回憶中。
記得那次,李鐵柱右腿受傷,本來不抱什麼希望了,還是楊軍硬是殺出一條路,才背著他逃出包圍圈。
李鐵柱清楚的記得,楊軍親手擊殺了二十五名敵人,猶如惡魔降臨般,殺得敵人膽寒。
最終,敵人不戰而退。
也就是在那一次,楊軍腿上留下了那個致命傷,後來不得不選擇轉業。
一談起當年的事,兩人有說不完的話題,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年並肩作戰的戰場。
“老楊,我欠你一條命,一直記在心裡呢。”
李鐵柱雙目噙著淚水,不停地喝酒。
“行了,煽情的話就不說了,咱倆是什麼關係,那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
楊軍勸慰道。
“對對,瞧我矯情的樣子,一點都不爺們。”
李鐵柱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淚水,一改之前頹廢之心,豪情萬丈道,
“老子這輩子就認你這個兄弟了,一輩子都打不散的兄弟。”
兩人一邊聊著當年的事,一邊喝酒吃肉。
狗肉越燉越香,老白乾越喝越得勁。
一瓶酒喝完,兩人就開始專心吃狗肉。
楊軍被他弄的有心理陰影了,每次夾肉,都要看看像不像那個家夥,要是有一點形似的,他就會把肉夾到李鐵柱碗裡。
“老李,抽空把那個倉庫退租吧,以後那個倉庫不用了。”
“咋的,那個倉庫不是挺好的嗎?空間大,房租還便宜,不用白不用。”李鐵柱問道。
“彆問這麼多了,反正不能再用了。”
楊軍不想撒謊,又不能說實話,好在李鐵柱不是那種較真的人。
“不用就不用了吧,抽空我讓人去街道辦把退租手續辦了。”
李鐵柱也不在意,楊軍說不用就不用,反正有他的道理,他隻想一心吃狗肉。
“聽說秦京茹又有了?”
“有了,都仨月了,嘿嘿,我爭取三年搞倆。”
楊軍唏噓道“你小子分了塊好地啊,隨便把種子往地裡一扔,就能生根發芽。”
他是真的羨慕李鐵柱啊。
李鐵柱和秦京茹沒結婚前就懷孕了,沒幾個月就生了個兒子,這還不等這塊地歇茬呢,又開始耕耘播種了。
雖然,楊軍並不急著要孩子,但是耐不住在一起對比啊。
哎,自己這邊,到底是種子問題呢還是土地有問題。
“嘿嘿,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隨便種子往裡一扔,就能發芽的。”
一提起踏實能乾的秦京茹,一股自豪感湧上李鐵柱的心頭。
“咋的?你小子還有什麼訣竅不成?”楊軍笑眯眯的問道。
“那當然,我跟你說,老楊,這種事急不得,你沒種過地,你不知道,種地之前必須先要養地……”
李鐵柱以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農民身份,滔滔不絕的炫耀自己的種地經驗。
楊軍耐著性子聽下去,反正又不急著回去,吃著狗肉喝著小酒,擺擺龍門陣也不失為一件愜意的事。
“嗯,嗯,非常不錯,經驗之談。”
楊軍一邊點頭,一邊附和道“這年頭,老農民比老司機日子吃香啊。”
正當兩人吹牛皮的時候,糧站門口傳來一陣喧鬨的聲音。
仔細一聽,好像有人在罵街。
事情發生在糧站,李鐵柱不得不停下演講。
趴在窗口望去,隻見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提著一杆長槍堵在糧站門口。
“一幫小癟三,快把大黃還給我。”
“彆以為躲裡麵我就拿你沒辦法,再不出來,老子就打進去。”
門口那位大爺穿著一身舊軍裝,一看就是退伍老兵。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老兵就是隔壁肥皂廠的老王頭了
此刻,他怒發須張,氣勢洶洶的堵著糧站門口罵娘。
“快,快,快,趕緊來人收拾一下。”
李鐵柱慌張的跑到樓道裡大喊大叫。
話音剛落,就見各個辦公室突然衝出十幾個人,他們一窩蜂的來到李鐵柱辦公室,開始打掃戰場。
“老李,我先回了。”
楊軍放下倉庫的鑰匙,就準備回去了。
“回吧,趕緊走,我就不送你了。”
李鐵柱打開窗戶和門,趕緊給辦公室散味。
楊軍直接下樓,開車準備離去。
到糧店門口的時候,卻被那個老王頭給攔住了。
“大爺,我不是糧站的。”
楊軍被攔住,一點也不生氣,還笑嗬嗬的把自己的工作證給老王頭看。
老王頭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見楊軍不是糧站的人,也不為難他,揮揮手就放他離去。
楊軍把腳放在油門上,一腳踩住刹車上,把油門轟的直響。
把頭伸出窗外,砸吧砸吧嘴道“大爺,還彆說,這狗肉是真不錯,就是有點塞牙縫。”
說完,一騎絕塵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