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喝酒去了，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哪兒暈瞪著呢。”
說話的時候，三姑一臉的不滿。
爺爺是個酒鬼，長這麼大從來沒下地乾活，每天就知道喝酒，家裡和孩子什麼都不管，要不然奶奶也不會累出病來。
“還沒喝死啊。”楊軍小聲嘀咕道。
他對這個爺爺觀感不佳，自從父親轉業回地方後，爺爺是三天來頭的來要酒錢，茲要是不給，直接堵單位門口鬨，父親也怕丟人，沒辦法，就隻能給錢，就因為這，楊軍從小就不喜歡這個爺爺。
來到堂屋，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奶奶。
這是楊軍第一次見到奶奶的樣子。
前世，他還沒出生，奶奶就病逝了。
如今，這一世，他終於見到了奶奶。
奶奶和他印象中勾勒的印象非常相似。
消瘦的身材，慈祥的麵容，臉上總是掛著一抹微笑，見誰都是一副笑嗬嗬的樣子。
看到家裡來了客人，奶奶強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四丫頭，這位是？”
三姑在家排行老四，隻是農村有個規矩，女孩不參與家族的排名，三姑隻是後來出嫁後的排名，就像楊軍的父親楊堂在家排行老五，成婚後缺稱老二的原因。
農村和城裡是不一樣的。
城裡人是不在乎這一套的，不管男孩女孩，在家排行老幾就是老幾，比如老四是個女孩，不會因為她出嫁了而變了稱呼。
在農村就不一樣了，女孩上不了族譜，也不能參與家族排名，屬於嫁出去潑出去水的那種人，真正屬於家族的人是那種男孩子。
（看到這裡，大家不要過度在乎稱呼的問題，作者的老家就是這麼稱呼的，你讓我解釋，我也說不清楚，大家將就看吧。）
“哦，娘，這是五弟的戰友，專程從部隊上來看您的。”三姑解釋道。
楊軍連忙上前，扶住要下床的奶奶。
“奶……”
“您千萬彆動，好好躺著。”
楊軍不知道怎麼稱呼奶奶了。
直接叫顯然不行，稱呼大嬸大娘阿姨什麼的又顯得不太莊重，他冒充父親楊堂的戰友已經是不敬了，總不能再冒犯老人吧。
“哎呀，你是堂兒的戰友啊，長得真好，成家了嗎？”
奶奶看楊軍也是一看一個喜歡，一邊誇著楊軍，一邊看著旁邊的小閨女，一臉的愛意。
楊軍見狀，意識到不妙。
有些話千萬不能說出口，一旦說了出來，那就收不回去了。
“剛成家。”
“我這次回來就是完婚的，這不正好順便替楊堂來看看你。”
楊軍表示，他確實已經結婚了，不算是欺騙老人。
奶奶一聽，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不過，她聽到楊軍是專程來看他的，還是感到非常高興。
“好好好，結婚了就好，男人結了婚，就定了心，以後可要好好的過日子。”
“嗯，好的，奶……嗯。”
楊軍有些尷尬啊，主要是稱呼上的問題。
“娘，這是五弟捎來的五百塊錢。”
三姑把一遝子錢塞在奶奶手裡，一臉歡喜的樣子。
奶奶看見那麼一厚遝子的錢，驚得合不攏嘴。
這還是她這輩子見過這麼多的錢，一時間，她都感覺不像是真的。
“這真是堂兒捎來的，他不是每個月才二十多塊錢的津貼嗎？”
楊軍聞言，連忙道“是這樣的，這些不完全是他的津貼，有一部分是他立功獎勵的。”
楊軍記得父親在部隊立功一次二等功，二次三等功，正好拿這個說事。
“堂兒立功了？”
“哎呀，真是太好了。”
奶奶一聽，高興地合不攏嘴。
這個年代，對於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來說，沒有比兒子立功更好的消息了。
“是啊，楊堂在部隊表現的特彆好，部隊首長還特意表揚了呢。”
楊軍也跟著誇楊堂。
他說得這些都是事實，並沒有過分的誇大。
“對了，楊堂還說，讓您彆不舍得花錢，病該治還是要治的，要是不夠了，他還給您寄。”
“嗐，老毛病了，不用去醫院，淨花那些冤枉錢。”
楊軍聞言，急道“您這可不是老毛病，您這是肝……”
楊軍猛然驚醒，差點就說出肝癌兩個字。
他記得，奶奶就是肝癌沒的。
不過，一想到這，他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肝癌是絕症，對於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哪怕是早期也是無藥可治的。
仔細算了一下，奶奶大約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奶奶聞言，原本笑嘻嘻的臉孔頓時呈灰敗之色。
不過，很快她就笑了。
“既然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瞞著了，確實是癌症，無藥可醫，還花那些錢乾什麼？”
奶奶苦笑道“這些錢還是留著給堂兒將來娶媳婦吧。”
“彆呀，你該花還是要花的，這病可不能耽誤。”
楊軍急忙從兜裡掏出剩下的那五百元。
“剛才有外人在場，我能說實話。”
“這些錢也是楊堂讓我捎來的，我怕您鄰居看著眼紅，給家裡招禍，所以就沒能拿出來。”
奶奶和三姑愕然。
隨後，笑道“小楊啊，你實話告訴我，這些錢是你的吧，堂兒並沒有讓你稍錢對不對？”
奶奶再沒見過世麵，也知道這些錢不是楊堂的，而是楊軍的。
憑楊堂就是十輩子也賺不了這麼多錢，怎麼可能一下子拿出一千塊錢呢。
“不是……”
看著奶奶淡然的神情，楊軍知道瞞不過，於是道，
“是，這錢是我的，是我心甘情願給您的，因為……我欠楊堂一條命。”
楊軍不得不撒謊。
他的話半真半假。
父親給了他生命，他確實欠他一條命，其實，這也不算欺騙吧。
無論如何，他得讓奶奶收下這筆錢。
上輩子遺憾沒能見到奶奶，這輩子說什麼都不能讓遺憾再次發生。
“這錢我不能收，你家裡也過得不容易，你還是拿回去吧。”
奶奶說什麼都不要這筆錢，甚至連之前的五百元也還了回來。
“您就甭推辭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錢。”
奶奶回頭對愣在一旁的三姑道“四丫頭，你還傻愣著乾啥，趕緊把錢還給客人。”
三姑也是愣了一下，然後不情不願的過來。
她真希望能收下這筆錢。
不僅母親看病需要錢，其實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已經連續三天喝稀粥了，地裡還等著買種子花費呢。
“楊大哥，這錢你還是拿回去吧。”
“你叫我大哥？”
楊軍愣了一下，然後猛然驚醒。
“這錢你們先拿著買點吃的，回頭我帶老太太去醫院瞧瞧。”
“你們彆送了，我先回去了。”
楊軍丟下錢，逃也似的離開了。
出來大門後，楊軍馬不停蹄的往村口跑去。
他心頭很沉重，像是一塊石頭壓在那兒。
穿越十幾年了，他本以為再也見不到親人了，沒想動上蒼還是憐憫他，讓他見了親人一麵，無論如何，他都要珍惜當下的幸福。
“師叔，您沒事吧？”
來到村口，看著蹣跚的楊軍，羅小軍他們連忙過來扶住他。
“我沒事，給我找點水，我渴得要命。”楊軍擺了擺手。
其實，他不是口渴，而是心口那種沉默的氣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羅小軍連忙讓人拿來水壺，楊軍猛地灌了兩口。
兩口水下肚，他終於感到好受一點。
“回城吧。”
楊軍上車，回頭對羅小軍道“讓本地人民醫院的院子來見我。”
“是，師叔。”
羅小軍他們雖然不知道楊軍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見他這幅沉重的樣子，也不敢多問。
……
晚上的時候，楊軍帶他們下館子，讓他們嘗嘗老家的特色小吃。
辣椒小魚、雞蛋炒鹽豆這兩道菜都是楊軍前世愛吃的菜，用煎餅卷一大包，大口的吃著，彆提多帶勁了。
孫招財他們幾個不會吃煎餅，顧頭不顧腚的，吃了上頭，下頭的菜全掉了出來，還有那牙口也不行，他們吃慣了大米白麵饅頭，對於煎餅那可是考驗牙口的，他們就像吃紙一樣，扯的到處都是。
他們吃不慣煎餅，楊軍隻能給他們換饅頭。
晚上回到賓館，楊軍接見了當地的人民院長。
亮出身份後，院長那是一個殷勤。
“我這麼跟你說吧，你的仕途和老太太的命是畫等號的。”
“老太太能活到什麼時候，我就保你這個院長乾到什麼時候，否則……哼！”
楊軍也懶得跟他廢話。
不給他點壓力，他是不會全力以赴的。
他太了解下麵這幫人尿性，不把他們逼上絕路，他們是不會認真對待的。
“大領導……”
人民醫院院長是個五十多歲的巴拉老頭，這家夥一看就是屬泥鰍的，屬於那種抽一鞭子就前進一步的那種人，你要是不抽，他就渾水摸魚。
這種人楊軍見多了，自然知道怎麼對付這種人。
這種人往往視仕途如生命，為了升官，什麼事都能做。
想必在楊軍的壓迫下，為了保住他的仕途，他肯定會想發設法的治好奶奶的病。
楊軍也知道肝癌是絕症，但是沒辦法，他必須這麼做。
“行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隻要能治好老太太的病，我保證下屆書記的位置……是你的。”楊軍打斷道。
“大領導，此言當真？”
果然，沒有什麼比升官發財更能打動人心的事了。
那個院子一聽有楊軍這樣的保證，頓時兩眼冒精光。
那個位置他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要是這次能治好老太太的病的話，真有可能一步登天。
“你覺得我這麼大老遠從京城跑來就為了跟你開玩笑？”
“不不不，我信就是。”
院長拍了拍胸脯道“請大領導放心，要是老太太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給他抵命。”
“行，我就等你這句話呢。”楊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