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相敬如賓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們夫妻倆是最合適不過的。
造成這現象,應當是兩個人的性子都有些溫吞內斂的緣故。
蘇予安就不用說了,武氏麼,是被家裡教的。
武家其實是有些重男輕女的,概因武氏是嫡女,日後必得要嫁人做主母的,所以才有認真教養。
但這裡的認真教養,指的是女則女訓,中饋家務,相夫教子一類的東西。
所以武氏的確是一個合格能乾的,操持內宅的好手,但在詩詞歌賦,音律絲竹這些東西上頭,確實屬於平常的那一類。
蘇予安是男子,和妻子討論些詩書琴棋還可以,但武氏不大對得上他的水平,隻能與他說兩句家裡的瑣碎。
這一來二去,沒有話題,親昵不起來,便就隻剩相敬如賓了。
但還好,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武氏是個很合格的妻子,從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心生怨懟,反而覺得和蘇予安這樣也挺好。
雖然免不得羨慕兄嫂的相處方式,但夫妻倆也都沒有其他心思。
而武氏有一點倒是讓方氏羨慕,她真是子嗣緣分極好。
成婚次年就生下了長子,隔一年半又有孕,生下了女兒。
郎中說不好生的太過密集,對身體不好,所以蘇予安特意叫開了藥給她補養身子,又做避孕用。
可這麼喝了三年藥,剛一停,竟就又有孕,誕下了次子。
雖說後來方氏一胎生了倆兒子,一次就追上來了。
但不得不承認,武氏一個接一個生的時候,方氏可羨慕壞了。
要說這也是分體質,分人。
武氏四十二歲的時候才生下了最後一個孩子,是個小女兒,算一算,她和蘇予安之間一共有三子兩女。
雖說是一輩子都沒有轟轟烈烈過,但也算是和和氣氣的攜手了一生。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小插曲。
武氏三十五歲那年,懷上了第四胎,此前因為蘇予珵沒納妾,所以蘇予安也沒動這個心思。
那一陣子武氏剛有孕,他卻正逢升官兒,所以少不得有些人恭賀,就常常飲酒晚歸。
因為不便去正院打攪,所以就歇在書房裡了。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段時間,便被前院兒裡新進府不久的一個小丫鬟給鑽了空子。
蘇予安酒後晚歸,那丫鬟買通了書房的看門小廝,前來伺候,便爬上了蘇予安的床榻。
僅僅這麼一夜,蘇予安醒來發覺便是大為惱怒。
畢竟這丫鬟爬床在體麵人家裡頭是極為叫人不恥的。
不過念及武氏有孕,不好大動乾戈,驚擾了她,所以蘇予安就直接將那丫鬟喂了避子湯,趕去偏僻處當差了,並且整頓了前院。
可沒想到那丫鬟心眼兒多,竟偷偷扣喉嚨眼兒,把那藥給吐了出來,而後悶不做聲的等了兩個月,確定自己有身孕後,便直接鬨到了武氏麵前。
雖說武氏好脾性,但多年的養尊處優如今又有孕,加上她這人規矩觀念也挺強,所以還是被氣著了。
尤其那丫鬟不是好好說,而是上來就哭鬨,武氏聽完過程,便就腹痛不止,嚇得府裡趕緊請郎中。
蘇予安回來後,就被蘇毅和崔氏叫去訓了話,後來這丫鬟終究沒有被留在府裡,而是送到郊外莊子上去了。
蘇家不是不許有妾,而是需要妾室安分守規矩,可這個丫鬟一瞧就不是,所以勢必就留不得這麼個禍根。
經此一事,蘇予安和武氏夫妻兩個之間倒是還更親近了些。
後來那丫鬟生下了一個女兒。
武氏知道後,便派人把庶女接了回來,養在了自己膝下。
誰知那丫鬟不依不饒,還想著回府裡做姨娘,在莊子上鬨個不休。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武氏問過了蘇予安後,便直接發話,叫那丫鬟在莊子上當差了,蘇家二房的五小姐,和那丫鬟沒有關係。
再後來,蘇毅和崔氏都過世以後,蘇予安和武氏都想著不能一輩子扒在兄長身上過日子,反正蘇予安也有朝廷賜的官邸,便就這麼商量著搬了出去。
徹底的自己當家了,武氏倒是比閨中時候活的更自在些。
和蘇予安兩人,兒女繞膝,相敬如賓了一輩子。
要說兩人之間完全沒有愛情,那也不見得,可能是都不善於表達,藏得太深吧。
晚年時,武氏身體弱些,總是纏綿病榻,蘇予安雖不多說話,卻也就日日陪著。
後來武氏還是先過世了,蘇予安關了門,一個人在房裡守著妻子的遺體,默默哭了許久。
或許是舍不得彼此吧,武氏過世後一年,蘇予安的身體也不好了,兩年後便也跟著去了。
人與人之間總是不同的,或是轟轟烈烈,或是平平淡淡,但這其中卻都是真切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