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將書信塞進袖口,淡淡道:“這不是你該看的,也沒什麼可看的。”
這通篇下來,除了罵娘沒多少內容的東西,的確沒啥可看的。
李雪兒撇了撇嘴,去隔壁書房取來筆墨紙硯,一邊研墨,一邊問:“你要給皇上回信?”
“嗯…,回一封吧。”李青緩緩說道,“我的事他基本都知道了,也沒啥可回避的,嗯…,做了壞事要批評,做了好事也要表揚才是。”
“好吧。”李雪兒有些顧慮,卻也沒說出反駁之語。
過了會兒,“好了。”
李青上前坐下,提筆蘸墨,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對了,專利的事朝廷批了吧?”
“批了,早就批下來了。”李雪兒點頭。
“那就好。”李青不再多說,落筆寫字,然,剛寫了幾個字,腦海裡就不由浮現朱厚照那叉腰、昂臉、鼻孔朝天的小人得誌的模樣,搞得他拍馬屁的心情全無。
‘沙沙……’李青將宣紙揉成一團,道,“你來寫。”
“我?”李雪兒懵了下,訥訥問,“寫什麼?”
“拍馬屁的話!”李青說道,“你知道的,我這人不會阿諛奉承。”
搞得跟我是阿諛奉承的人一樣……李雪兒默默吐槽了句,無奈道,“以什麼格式開始?”
“什麼什麼格式?”李青愣了下,隨即明悟笑道,“直入主題就好,嗯…,以‘信我已收到’為開頭,展開五百字的讚美,嗯……就這樣。”
“……知道了。”李雪兒垮著臉點頭,提筆蘸墨,又歪頭問,“我總得結合來信吧?”
“不用,直接誇就成。”
“硬誇?”
“嗯,硬誇!”李青肯定點頭。
“……”
李雪兒思忖片刻,落筆寫道——‘信我已收到……’
…
【信我已收到:仰惟皇上至仁至孝,安以生民,光於祖宗。
上禦躬邊寇,手誅劉瑾,揚國威以震宵小,除奸佞以靖浮言,如中天之大日,灑光輝於厚土,逢上如此,子民幸甚。
上聰穎好學,學以致用,承先帝之遺澤,開極盛之氣象……
……】
眼下還未冬至,可冰冷的朔風抽打在身上,卻不遑多讓於三九天。
奉天殿廣場,朱厚照額頭冒著細微汗珠,看得津津有味,
邊上陀螺轉個不停,張永時不時抽一下鞭子,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直至皇上發出“給給給”的笑聲,他這才放鬆下來……
張永隻知道這是金陵永青侯送來的信,還以為會有什麼糟心事讓皇帝煩憂呢,得見如此,他心情也好了起來,抽打陀螺都有勁兒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朱厚照心窩暖呼呼的,心情極是愉悅……
突然,他笑聲戛然而止,滿臉的狐疑和驚詫。
“皇上,怎麼了?”張永不禁提起小心。
朱厚照沒搭理他,自言自語的小聲咕噥道:“不對呀,這廝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好聽了,我都覺得肉麻……”
說著,他忽的一怔,罵道:“這混賬該不是找了代筆吧?”
他越想越氣,如此敷衍,欺人太甚!
張永不明就裡,陪著小心問:“皇上,可是南直隸那邊……生了事?”
“不是,沒什麼……”朱厚照擺擺手,嘀咕著收起信,旋即,重又露出笑意。
雖說是代筆,可也能說明李青的態度,嗯,回信就是最好的證明……朱厚照拿過張永手裡的鞭子,抽打數下,使得陀螺旋轉更快,一邊問:
“人都還好吧?”
“好著呢,奴婢哪敢怠慢……”張永忙猛點頭,繼而又遲疑道,“皇上……這樣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朱厚照說了句,又道,“灑去南.昌的探子撤回來吧,不用再監視寧王了。”
張永暗暗一歎,忙又端正態度,緊張道:“皇上,當初趁著您不在京的時間,那混賬東西收受寧王賄賂,為其恢複了三衛,今雖已撤了三衛,卻難保……”
“難保什麼?”
“皇上,寧王既敢賄賂劉瑾,以恢複三衛,足見……足見其有不臣之心啊!”張永表情嚴肅。
朱厚照嗤笑,“就他?”
“他沒那個膽子!”朱厚照語氣篤定,“寧王這樣的人……說白了,就是誌大才疏,喜歡妄想又沒有膽子,莫說沒了三衛,就是三衛尚在,再給他加三衛,他也不敢造反。”
“可是……”張永欲言又止。
朱厚照嗬嗬笑道:“到底是藩王宗室,不能太過苛刻了,今三衛既已撤回,若再嚴格限製……其他藩王如何作想?”
“呃…是,皇上英明。”張永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