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也沒錯,那時他還是翰林呢。”李青放下茶杯,說。
楊慎一驚,“敢問您是……?”
“李長青,前太子太師。”
這是李青目前能曝光的身份!
“李長青……”楊慎念叨了句,猛然憶起這麼一號人,記得以前父親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對這個李神醫也相當推崇。
自憲宗至武宗,三代皇帝都是這位一手醫治的,這可是個傳奇人物,不想竟還這般年輕……楊慎忙也放下茶杯,起身一揖:
“原來是李神醫當麵,楊慎失禮。”
“嗬嗬……少禮少禮。”李青笑笑,道,“神醫不敢當,我若是神醫,情況就不是這個情況了。”
楊慎噎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接話,悻悻坐回椅上,轉移話題:
“先生找家父……可否與慎言一二?”
“最近聽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想問詢他一下。”李青道,“我之前也是朝廷中人,今雖下野,卻也心係朝廷,今先帝英年早逝,小宗入大宗承繼大統,心中不免憂慮社稷,便想著來京師看看……卻不料,果真聽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楊慎緩緩點頭,道:“先生是說皇嗣的問題是吧?”
“不錯。”李青頷首,“你對此有何看法?”
“大宗不可斷!”楊慎正色道,“這是有先例的,法理上亦是如此,如何能讓孝宗絕嗣?”
李青嗬嗬:“依照這個邏輯,為何不從武宗堂侄中挑選?武宗不也是大宗?不能讓孝宗絕嗣,就可以讓武宗絕嗣?”
楊慎歎道:“益王一脈人丁興旺,益王之長孫時年也才五歲,又有那麼多長輩在……若其上位,怕是藩王勢大不可避免,這也是先帝的顧慮所在,故才選中興獻王長子,當今皇上。”
頓了頓,“先生可是覺得……如此不妥?”
“你以為呢?”李青反問。
楊慎沉吟了下,道:“從情理上卻有些不妥,不過……承繼大統看得是法理,漢時哀帝亦如此,小宗入大宗,自要延續大宗皇嗣,這沒什麼可說的。”
李青道:“我大明以孝治國,不認親爹也合法理?”
楊慎默了下,道:“真要說……皇上的皇位是繼承孝宗、武宗父子而來的,並不是來自他父親,那個位子不是興獻王給他爭的,是孝宗皇帝、武宗皇帝傳給他的,先生說情理……”
“好,那我們就從情理來講!”楊慎問道,“就是民間,主家老爺無嗣,過繼一個小子來繼承家業,小子繼承家業之後,卻不認主家老爺為父親……嗬嗬,既得了家業,又不認爹,這就合乎情理?
拿著繼承來的好處,跟自己爹娘享受富貴……合著好處全讓他得了唄?”
末了,楊慎打出免責補丁:“當然了,這隻是個比喻。”
“……”
李青竟一時無言。
依照這時代觀念,倒還真不能說楊慎錯了。
好一會兒,李青道:“莫忘了,他也是憲宗之孫。”
“皇位不是從憲宗那裡繼承的,自不能這樣算!”楊慎搖頭,“如若按照先生的說法,諸藩王宗室那麼多,都是太祖兒孫,然,今太祖兒孫何止百千,難道都有繼承皇位之權?
何以父死子繼,兄終弟及?
自然是為了區分親疏遠近!”楊慎道,“先帝以‘兄終弟及’的方式選擇繼承人,何嘗不是為了孝道,為父親續嗣?”
不愧是狀元,一個王華,一個楊慎……李青苦笑。細想想,朱厚照未嘗沒有這個心思。
從楊慎價值觀來講,他爹做的是一點毛病沒有,十分正確。
可李青卻知道,哪怕真就如楊慎所言,楊廷和也存著相當大的私心。
李青歎了口氣,道:“今皇帝已認孝宗皇帝為父,張太後為母,何以對皇帝生母那般苛刻?”
“因為太後隻有一個,因為主次必須分清……”楊慎脫口而出,然,旋即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是今日早朝才爆發的矛盾,他怎麼會知道?楊慎狐疑的看向李青,“先生如何知道這些?”
“這……”李青一時間也不好回答,總不能說:我在奉天殿頂上都聽到了吧?
正為難之際,楊廷和緩步走來。
李青當即甩開楊慎,起身道:“楊大學士,許久不見啊!”
楊廷和驚詫道:“是你?”
他聽小廝說了家裡來客,卻不想,竟是先帝一崩就腳底抹油的李神醫。
“父親。”楊慎恭敬行禮。
楊廷和點點頭,道:“你先去吧,為父招待李先生。”
“是。”楊慎一揖,又朝李青拱拱手,轉身走了出去。
“先生請坐。”楊廷和做了個‘請’的手勢,徑直去首位坐了。
李青倒不在意,人楊首輔現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些架子很正常。
“先生蒞臨寒舍,所為何事啊?”
“政事!”
“哦?”楊廷和微微皺眉,“本官記得……先生早已不是朝中官員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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