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最近心情不錯。
他的親人要來了,老怪物楊廷和也收斂了一些,不再那般針對自己。
這頭號悍臣的轉變不大,卻讓他格外歡喜。
沒做皇帝之前,他覺得皇帝一言九鼎,唯我獨尊,好不快哉,做皇帝之後,他方才知道朝堂不是皇帝的一言堂。
外有悍臣,內有太後,著實讓他苦不堪言。
如今局勢終於迎來了轉機……
批閱完奏疏,朱厚熜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好了,甚至都想玩一玩蹴鞠,放縱一下。
不過想起堂兄的名聲,他克製住了自己,他可不想與堂兄一樣,落一個貪玩的名號。
他這個皇帝不是順位繼承來的,難免有些心虛,尤其外朝滿是悍臣,都瞪著眼睛挑他毛病呢。
這做皇帝可一點也不爽……朱厚熜苦澀歎氣。
“黃錦。”
“奴婢在。”侍候在一旁的黃錦上前。
“去,召楊大學士來見朕。”
“是。”
黃錦一禮,邁著小短腿兒去了。
朱厚熜心道:“必須要讓母妃以太後的規格入京,如此,才不墮‘本生聖母章聖皇太後’的尊號,否則張太後勢必更加強勢,甚至……母妃的皇帝生母身份也會被徹底淡化。”
哪怕朱厚熜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很強勢、不好惹,可事實上,他還是重新認了爹娘,尊孝宗為父,尊張太後為母,
雖說明麵上親娘還是娘,可也隻是勉強保住了對親娘的稱呼,並沒能改變親娘變成小娘的事實。
這樣的結果,無論從孝道出發,還是從自身權益出發,朱厚熜都無法接受。
他要改變,要破局,可他知道,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還得看人臉色。
看楊廷和的臉色。
沒辦法,現在的朱厚熜連掀桌子都難做到。
當然,主要是他舍不得放棄皇位。
哪怕不爽,哪怕不自由,可到底是皇帝,況且,他還年輕,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而張太後、楊廷和等人,卻都上了歲數。
真就是鬥不過,還能熬不過嗎?
未來可期的情況下,朱厚熜自不會輕言放棄。
……
“皇上,楊大學士到了。”
“宣!”
楊廷和隨黃錦進來,“微臣參見……”
“先生免禮。”朱厚熜忙幾步上前,玩笑道,“朕都說了私下先生無需行大禮,先生如此,可是沒把朕的話放在心中?”
“臣不敢。”楊廷和拱手道,“微臣年紀大了,有時候難免忘事。”
聞言,朱厚熜怦然心動,可隨即又黯然下來。
且不說楊廷和是否真有退養之心,即便是有,他也離不開楊廷和,至少現在離不開。
對楊廷和,朱厚熜的內心一直是複雜的,他討厭楊廷和,非常討厭,可他也離不開楊廷和。
現在的他,離開楊廷和根本玩不轉。
除非,置江山社稷不顧。
可那怎麼行,這可是太祖、太宗傳下來的江山,以後還要傳給自己兒孫……
朱厚熜豁不出去,也不敢豁出去。
基於此,他隻能一邊讓自己顯得強勢,一邊又予以恩寵,群臣如此,後宮亦如此,充分保障了他們現下的既得利益,絲毫不敢妄動。
正因如此,皇權更迭下的朝局,才沒有發生大動蕩。
有矛盾,但不激烈衝突。
朱厚熜輕輕笑道:“薑尚八十,尚能輔國,先生年富力強,又何出此言?黃錦……”
黃錦哈了下腰,去一旁搬來椅子,“楊大學士請坐。”
楊廷和遲疑了下,拱手道:“皇上有何吩咐不妨直說。”
“先生怎與朕這般生分了?”
“……”楊廷和無奈謝坐,靜待下文。
果然,他屁股還沒熱乎,‘吩咐’便來了。
“探馬回報,皇太後過不久就抵達京師了。”
“皇上說的是本生聖母章聖皇太後?”楊廷和問。
朱厚熜嘴角扯了扯,悶聲道:“是的。”
“那可是喜事。”楊廷和道,“既如此,那內閣與禮部這就加緊籌備……”
“楊卿勿急。”朱厚熜打斷他,道,“朕有個疑問,想請楊卿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