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厚照突然道:“哎?這個楊慎是楊廷和之子楊慎?”
“是他!”
“他怎麼被流放了?是因為大禮重議事件?”
“嗯。”
“這個朱厚熜……真夠小心眼兒!”朱厚照有些不爽,“你就沒攔著點兒?”
李青:“楊慎卻極具才華,仕途卻過於一帆風順了,磨礪一下也未必是壞事。流放之前我便與小皇帝達成協議,三年之後再度啟用他。”
“那就好。”朱厚照緩緩點頭,問:“對了,皇太後如何?”
“她個人還好,有孝道壓著,小皇帝萬不敢如何。”
雖然伯母大侄子對噴過,可張氏並未吃虧,相反,差點把小皇帝氣得翻白眼兒,小皇帝亦不敢針對她個人報複,李青這麼說也沒毛病。
“不過,你那兩個舅舅就不好過了,如今已被羈押進了昭獄,雖還未治罪,但下場顯而易見,絕對好不了。”李青補充。
朱厚照卻一點也不在意,哼道:“要不是鑒於他們是我親娘舅,我在位那會兒就剁他們了,關就關了吧,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惜。”
李青:“……”
“喝酒喝酒……”朱厚照舉杯,數杯之後,問:“你說你要參與改製革新,可是想趁著機會普及教育?”
“是!”
“這個……你真想好了?”朱厚照一向玩世不恭的神情變得極為嚴肅,道,“你不會想不到如此做,會有多大的負麵影響吧?”
“利大於弊!”李青說道,“昔年太祖修書《大誥》,並規定每家每戶都要備上一本,如若犯法,有《大誥》者減罪,無《大誥》者加罪,如此為的是什麼?”
李青自問自答:“為的就是讓百姓擁有抵抗官吏的不法之力,為的是讓官吏不敢肆無忌憚的禍害百姓。然,由於教育無法普及,這個效果大打折扣。眼下不一樣了,隨著大明持續發展、興旺,百姓基本擺脫了饑餓……可以開民智了!”
“我讚成!”唐伯虎道。
“你讚成頂個屁用?”朱厚照無情嘲諷,接著看向李青,道,“的確,太祖一朝不斷完善《大明律》,他老人家出身寒微,亦見識過百姓受貪官汙吏剝削……可他老人家若還在,未必會讚成開民智。”
他不讚成頂個屁用……李青撇嘴:還當是當初啊?現在我說了算!
李青忍住了當著子孫罵祖宗的衝動,道:“這百餘年下來,我做了很多,亦改變了許多,可有一點我卻無力改變,那便是權力場。”
李青歎息:“權力場這汪水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渾濁了,當今之際,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注入更多的清水,以此來稀釋渾濁。”
“讓百姓變得強悍,讓百姓變得難糊弄……讓權力場迫於無奈的改變!”李青淡淡道,“是時候讓百姓握刀了!”
“可百姓真若握了刀……”
“又如何?”李青笑了,“論對百姓的了解,大明皇帝無一人能出太祖其右,洪武朝太祖為何鼓勵以民告官?”
朱厚照一滯。
李青嗬嗬道:“太祖之所以如此,就是他深刻知道底層的力量有多大、有多恐怖,要讓百姓有釋放的空間才是上策!”
“唉……或許你是對的吧。”朱厚照苦笑道,“我擔心的是底層握刀之後,上層卻難以悔改,最終釀成大禍。”
李青輕輕籲了口氣,道:“有恃才能無恐,真當下層握了刀,上層無論是皇帝,還是大員,在行事之前,都要掂量掂量了。”
“階級之間相互鬥爭,才能促就一個相對和諧的國家。”李青微笑道,“當不再一邊倒的時候,折中便是唯一的選擇。”
“說的真好!”唐伯虎深表讚同,“數千年來,所謂的折中,折的一直是底層窮苦百姓,也是時候折一折上層了!”
出身決定了立場,朱厚照還是抗拒,可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李青,更知道李青並非要顛覆大明。
末了,長長一歎:
“今日種什麼因,他日結什麼果,現在我無法否定你,未來……我可能也看不到是怎樣一番局麵了,可我不得不提醒你,真若失控……任憑你再足智多謀,也無法對抗萬萬百姓的洪荒之力。”
李青:“於百姓而言,隻要居有定所,隻要身上有衣,隻要腹中有食,隻要不被過分壓榨,又豈會造反?”
朱厚照苦笑搖頭:“講道理我說不過你,打架我也打不過你,更沒辦法阻止你,唉……,你對了這麼多年,但願這次你還是對的吧!”
“這一次也不例外!”李青認真說。
“對與不對,你都會深度負責,對吧?”
李青頷首:“自然!”
“那就去做吧!”朱厚照靠在椅背上,把玩著酒杯,喃喃道,“隻是……那將是怎樣一個局麵啊……”
李青笑吟吟的舉起酒杯:“一切有我!”
“也是……”朱厚照不再糾結,跟他碰了一下,一飲而儘。
……
翌日,中秋節。
如往年一樣,李青依舊把團圓放在了白天,吃過月餅嘮完嗑,李青便打發母女回家陪小輩兒,然後,又與唐伯虎絮叨了一陣兒,於當日趕赴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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