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真不管世蕃了!!?”
“管?拿什麼管?”嚴嵩冷哼道,“真當一個侍郎就能隻手遮天?就是再進一步,甚至入閣又如何?你知道具體詳情嗎?你又知道今日我除了拜訪李國師之外,還去了哪兒嗎?”
歐陽氏驚愕,緩緩搖頭。
“那我就告訴你……”
……
“這就是整個事件的全過程。”嚴嵩有些疲倦的說,“就事論事,嚴世蕃該當如此,從情勢出發,更當如此。”
頓了下,“李國師有句話說的很對,這個兒子,早晚會害了我。”
歐陽氏淒涼道:“可咱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隻是關三年而已,又不是要了他的命,真讓他逃過一劫就是為他好?”嚴嵩冷笑道,“慈母向來多敗兒,這個道理你當明白。”
歐陽氏默然。
良久,
“夫君你今日在京師大街那般言語,終究是欠妥當,你丟了麵子不要緊,朝廷體麵何在?還有,你這麼一搞,無形中剝奪了彆人的隱形特權,若是彆的大人家中子弟也犯了同樣的錯誤,有前車之鑒,皇上不想罰也得罰了啊。”
歐陽氏苦歎道:“法理麵前,那些人無法挑皇上的理兒,可對你……”
嚴嵩忽的笑了。
“妾說的不對?”
“對,很對。”嚴嵩頷首道,“不過,你看得還是太淺了,可知‘民心可用’?”
歐陽氏微微蹙眉,緩緩道:“妾雖是婦道人家,但夫君為官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對權力場有了一定認識,妾不覺得廟堂之上的大老爺,真的會在乎一些個小民的私下議論。”
“誰說民意是指百姓了?”
“那是……?”
“翰林院、國子監、言官……這些個道德楷模,他們代表的才是‘民意’。”
“啊?這……”歐陽氏喃喃道,“夫君你不是說,這類群體有相當一部分已然成了朝堂公卿的喉舌了?”
嚴嵩不否認,笑笑道:“常言說,在其位,謀其政。這些個人必須牢牢占據道德高地,這他們‘生存’的根本,充當喉舌當然可以,卻必須要建立在不失理法的前提下。”
頓了下,“再者說了,我大明的官員,還沒爛到丟掉牌坊做婊子的份兒上呢,官場黑暗渾濁不假,可官場到底是官場,不是土匪流氓。”
說罷,嚴嵩又在心裡補了句:不過個彆時候,可能會比土匪流氓更不堪。
嚴嵩緩緩起身,道:“這件事看似平常,實則極具凶險。不過經我在皇宮、連家屯兒、大街上一通運作,當下已然有驚無險的度過去了,嚴世蕃死不了,我也不會被‘犧牲掉’,至於預想中的晉升會不會照舊,就隻能看天意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嚴嵩淡然道,“犯了錯要認罰,跌了跟頭要認栽,隻會走順風路的人是走不長遠的。”
歐陽氏忍不住起身說:“高祖他老人家就是對的嗎?”
“自然有不對的地方。”嚴嵩實話實說,“所以他老人家終其一生,也隻能做到布政使,而我……我更懂得權衡利弊,順勢而為,侍郎,絕不是我的終點。”
嚴嵩轉身往外走。
歐陽氏追喊道:“虎毒尚不食子,他可是你的兒子啊!”
嚴嵩步子頓了下,接著,繼續往外走,“死不了!”
“你要去哪兒?”
“在其位,謀其政,我去衙門。”嚴嵩步子不停,“食著朝廷俸祿,自然要儘應儘的職責。”
歐陽氏張了張嘴,卻沒勇氣追上,隻得頹然坐回椅上,滿心慘然……
~
這場風波很快就成席卷之勢,在京城傳揚開來,造成影響不可謂不大。
數日光景,幾乎人儘皆知。
嚴嵩的那一番慷慨陳詞,也落入了大小官員耳中,有人持肯定態度,有人暗裡譏諷,有人恨的牙根癢癢……
不過表麵上,對嚴嵩這大義滅親之舉,都還是會稱讚兩句。
隻是摸了下人家姑娘臉蛋,又是廷杖,又是剝奪科舉資格,又是坐牢,饒是那群吹毛求疵的言官,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這嚴嵩……是個狠人!
不過,頂級大佬卻對嚴嵩很不爽。
包括皇帝朱厚熜。
嚴嵩這樣做是給他賺足了名聲,可也把朝廷架了起來。
在朱厚熜的觀念中,朝廷就不能太親民,因為會拔高百姓對朝廷的心理預期,一旦無法滿足,則會心生怨念,失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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