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沒嫖到不說,還被人揍了,被人揍了不說,還被那姓李的逮個正著,偏偏還是在老爹又將晉升禮部左侍郎的關鍵時刻……
嚴世蕃幾乎可以確定,即便姓李的寬宏大量,皇帝也不處罰他,單就是自己那上進心爆棚的老爹,也絕不會饒了他。
估計連跛子都做不成了,最起碼也得瘸腿,老爹氣性再大點,餘生可真就隻能在床上度過了。
嚴世蕃哭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吃了元宵就去昭獄報到呢,甚至就是待在牢裡過年也好啊,這下完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心驚膽顫的回了連家屯兒,嚴世蕃一陣痛苦掙紮之後,實在沒勇氣進家門,隻好隔著院牆朝裡麵哭喊:
“娘,中午彆做我的飯了,我,我坐牢去了。”
家裡是沒法待了,等老爹回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細想想,坐牢也不是不能忍受,管吃管喝也不挨打,實在無聊的話,還可以跟隔壁獄友侃侃大山。
左邊一個壽寧侯,右邊一個建昌伯,說話是難聽,可這倆人頂多也就是罵他兩句,既不能治他的罪,更打不著他。
相反,不坐牢才會倒大黴!
歐陽氏很快出來,正欲問兒子為何想不開,一見他鼻青臉腫,滿臉鼻涕眼淚,頓時是既生氣又心疼,“兒啊,你這是咋了?”
“沒,沒啥,我,我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嚴世蕃哪敢說是去嫖,錢不夠,讓人給打了啊,隻是努力裝作一副乖巧模樣,“娘,我這一摔,人也想通了,做了錯事得認罰,您回頭跟我爹說說,就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說罷,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轉過身朝昭獄方向走去,絲毫不拖泥帶水。
歐陽氏都懵了,連著喊了幾聲,見兒子沒有停下的意思,忙追上他。
“世蕃,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你怎麼了?”
“真沒事兒,就是……突然想坐牢了。”嚴世蕃含糊解釋了句,繞開親娘繼續走向昭獄的路……
歐陽氏屢屢阻攔,想問個明白,可嚴世蕃始終緘口不言,梗著脖子就是走。
若非跑不了,他都要撒丫子狂奔了。
最終,在歐陽氏心疼的目光中,嚴世蕃漸行漸遠,毅然決然,甚至有那麼一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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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沒由來心驚肉跳的嚴嵩見君臣二人走進來,忙再度行禮,又禮節性的朝李青打了個招呼,這才遞上精心準備的章程,請皇帝預覽。
朱厚熜對父親的感情還是深的,從頭至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實挑不出毛病,這才還給嚴嵩,道:
“挺好的,務必執行到位!”
“臣遵旨。”嚴嵩強抑激動,將奏疏放回懷裡,拱手道,“若皇上無彆的吩咐,容臣告退。”
朱厚熜很滿意嚴嵩的知趣兒,含笑頷首。
他哪裡知道嚴嵩可不是單純的知趣兒,更多是因為急於回去驗證兒子有沒有坑爹。
嚴嵩臨走之際,抽空盯了李青一眼,見其好似對自己並無意見,心下稍稍放鬆,匆匆去了……
大殿隻剩君臣二人,朱厚熜問道:“先生這次回來……”
“很快就走。”李青淡淡說,“我回來,是想看看我不在的這些時日,你可有懈怠,結果……嗬嗬,我很失望。”
“?”朱厚熜皺眉道,“先生,除年節外,朕可以日日上朝,政務從無貽誤,就拿今日來說,朕更是追去文華殿去批注……”
“我不是說這方麵……”李青打斷他,道:“我問你,嚴世蕃是你放出來的對吧?”
“呃……是!”
李青冷冷道:“判了三年,這才多久?朝令夕改,朝廷法度何在?有你這樣當皇帝的?”
“先生……”
“你這樣做,之前敲打官二代的意義何在?”李青怒叱,“合著我白忙活一場是吧?”
“不,不是這樣的,先生你聽我說……”朱厚熜唯恐再次被打斷,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將詳情告知李青。
得悉原由,李青臉色稍稍好看了些,不過,對朱厚熜的這種做法,依舊不買賬。
“嚴嵩是挺不錯,可他那兒子著實不是什麼好東西,”李青沉聲道,“你當然可以嘉獎嚴嵩,可不能以這種方式嘉獎……天子腳下,望你好好掂量掂量這四個字的分量。”
朱厚熜愣了愣,繼而一臉驚怒道:“可是那嚴世蕃又做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兒了?”
李青隻淡淡瞥了他一眼。朱厚熜立即心虛,氣勢不由一軟。
“我不是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大明這麼大,不可避免的會有不平事,甚至此時此刻大明某地正在發生,我精力有限,你精力也有限……”李青籲了口氣,道,“我兩點要求,你記好了。”
“先生請說。”
“第一,不能裝聾作啞,得悉就必須要管;第二,天子腳下,真就不能容一點沙子!”李青語氣嚴肅,“九五至尊,真龍天子……說白了,不過是被神話罷了。地方上,可以拿‘山高皇帝遠’來搪塞,可京師……必須清明,這既是為百姓,也是為你,為你老朱家……神話破滅的後果,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朱厚熜微微驚悚。
李青冷聲道:“京師的氣候環境一向不好,大霧、沙塵暴年年都有,怎麼,吹在人身上還不算,還得吹進人心裡?”
“東廠,錦衣衛,五城兵馬司……這些加在一起,要是都不能給百姓一片淨土,那該是多麼悲哀?”
李青說道:“誠然,過於上綱上線會讓你很難做,可有些事難做也得做,大明天下人人為善確不可能,可京師……完全可以做到,你也有這個能力,你怎能懶怠?”
“受教!”朱厚熜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接下來,我會著手抓這方麵,掃蕩塵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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