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不能久住。”李青道,“你現在升任郎中了,俸祿也高了許多,儘快找人重修一下。”
他沒說可以借錢給於謙,知道說了於謙也不會借。
“勞尚書關心,下官記下了。”於謙做了個請的手勢,揚聲道“夫人,家裡來客了。”
少頃,一個二十六七歲,穿著樸素的婦人走了出來。
“這是李尚書。”於謙道。
“於夫人不必多禮。”李青提前開口。
婦人很樸實,也有些木訥,亦或是見了這麼大的官兒,怕有所失禮影響了丈夫仕途,惶恐地看向丈夫。
於謙溫和道“酒菜都準備好了吧?”
“好了,妾這就去弄。”婦人點頭,帶著南方鄉音,“老大人請。”
李青笑了笑,邁步走進客堂。
不多時,酒菜上桌,有葷有素,分量很足。
於謙舉杯道“粗茶淡飯,還望尚書大人不要嫌棄。”
“嗬嗬……我這人不挑。”李青舉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飲而儘。
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兩人已經非常熟了,這也是於謙敢請李青吃酒的原因,若換了彆人,他可拉不下臉讓人家來自己這小院。
“父親。”一個三四歲大的孩童從裡屋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桌上的菜。
李青撕下一隻雞腿,遞給他,“來。”
小家夥兒對他這個戴麵具的陌生人有些畏懼,想吃又不敢上前。
“冕兒不可無禮。”於謙臉色微沉。
“哎?這是乾嘛?”李青起身將雞腿兒塞進小家夥手裡。
小家夥咽了咽口水,看向父親。
於謙嚴肅道“爹教過你什麼?”
“謝謝。”
“嗯,真乖。”李青笑了笑,“去玩兒吧。”
待小家夥出了屋子,李青這才道“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吃的不能差了,你是正七品的都給事中,有七石半的月俸,日子不至於如此貧苦吧?”
家裡又沒仆人,七石多的月俸,足以讓一家三口有不錯的生活品質。
於謙訕訕道“這不是剛置辦了房產嗎,這裡的房價有些貴,加上妻兒也是剛搬來不久,一路上也花銷了不少。”
李青奇怪道“你老家就沒資產嗎?”
這時代,真正的窮苦人家,是讀不起書的,於謙能一路中秀才、舉人,進京趕考,證明家庭條件肯定可還以。
“家裡是有些錢財,不過下官科舉花了不少,家中又有高堂需要贍養,家產就全留給胞弟了。”於謙解釋,“總不能啥好事都讓我占了吧?”
於謙笑著舉杯“苦日子很快就要過去了,李大人無需掛懷。”
李青點點頭,舉杯共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兩人不知不覺間將話題引向政治。
於謙沉吟道“李尚書,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對我有必要藏著掖著嗎?”李青放下酒杯,“直說便是。”
於謙點點頭,凝重道“此次由於內閣和六部的叫板,遷徙力度定會空前大,趕在真正開海前落實這項國策,可以說是大大的好事;
但……問題也出在這兒。”
於謙歎了口氣,“內閣、六部為了迎合聖意,隻怕會采取些強製,甚至暴力的手段,來執行國策啊!”
“嗯,你說的對。”李青點頭。
“那尚書大人可有解決之法?”
“沒有!”李青如實道“正如你方才所言總不能好事兒都讓一人占了吧?
國家施政也是如此!”
李青歎道“就如修長城,通運河,當事人肯定受苦受累,但從長遠來看,這些都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不是嗎?
修長城,通運河是建設,南民北遷也是建設,苦一代人,造福子孫萬代,很劃算。”
“於謙,你記著,任何一項好的國策,都有它不好的一麵。”李青告誡道“身居廟堂,不得隻著眼於眼前,更要往長遠了去看;
還有,凡事不要太過理想化,聖賢書裡的東西,現實中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