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義還欲開口,朱瞻基突然一拍玉石紙鎮。
“嘭……!”
蹇義一個激靈,想說的話頓時咽了下去。
朱瞻基雙手伏案,身體前傾,王霸之氣幾乎破體而出,一字一頓“朕意已決,諸卿可有意見?”
“皇上……”戶部右侍郎出班。
“皇上!”夏原吉嗓門兒更大,出班的同時,把自家侍郎拽了回去,拱手道“臣以為,皇上這項政令甚好,理應儘快頒發。”
如果說李青的背刺,讓蹇義憤怒的話,那夏原吉的背刺,讓蹇義整個人都懵逼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嗯,”朱瞻基也有些意外,但結果總歸是好的,他笑著說“夏愛卿言之有理,既如此,那便頒發。”
見還有人想找補,朱瞻基直接道“朕還有一項政令,諸卿幫忙參考參考。”
聞言,群臣不由一震,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一時間,也沒人說分家的事兒了,全部嚴陣以待。
內閣想著成事,六部想著壞其好事。
朱瞻基道“太祖朝的南北榜事件,諸卿都知道吧?”
群臣點頭,再一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怎麼又繞到這兒來了?
隻聽朱瞻基繼續道“南方富庶,北方貧苦,這也是為南北文化差異巨大的原因所在,當南方人享受山河風光,飽讀詩書之時,北方人在拚命抵禦外敵;
太祖雄才偉略,將考試定位南北兩場,以示公平公正……”
群臣靜靜聽著,沒人敢質疑太祖。
朱瞻基誇了一會兒太祖,這才把話題拉回來,“然,儘管如此,朝中官員仍是南方多過北方,遠甚!
依朕看來,僅分南北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應按省份劃分,每一個省份都享有同樣的名額,如此才算上的公平;
諸卿以為然否?”
這一次,朱瞻基開誠布公,沒有半點兒藏著掖著,但也正是如此,群臣反倒不知該如何反對。
他們大多都是南方人,直接反對,無異於表明為家鄉說話,為結黨造勢。
這下,無論是內閣,還是六部都沉默了。
都心有不滿,但都寄希望對方反對。
偌大的奉天殿,安靜的異常。
朱瞻基掃視一周,淡笑道“既然諸位愛卿認為合理,那便一起推行了吧。”
群臣仍不發一言。
南方人不好下場說話,北方人是得利的一方,更不會反對,不然可就成為家鄉的罪人了。
朱瞻基起身道“眾卿若有本奏,留折待閱吧,散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僵硬地行禮,滿腦袋都是問號,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和他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一下朝,內閣就火急火燎地趕去禦書房。
六部則是內部出了亂子,剛出宮一群人就鬨上了。
刑部尚書陰陽道“夏尚書,你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一番言行,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誰說不是啊,興許他日內閣上台,能給夏尚書一個好位置呢。”刑部侍郎捧哏。
蹇義皺了皺眉“好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吧。”
……
蹇義府邸,內堂。
待一群人落座,下人離去後,蹇義這才問道“老夏你怎麼回事兒?”
“還看不出來嗎?”夏原吉苦笑道,“皇上就是要借此事提拔內閣,我們越反對,內閣越得意,且即便我們反對,也不見得能阻止,當今皇上可沒先帝那麼好說話。”
還有句話他沒說,那就是他自己也讚同‘分家’策略。
眾人沉默,譏諷夏原吉的刑部尚書、侍郎,也不再奚落。
他們悲哀的發現,這位皇帝根本不會被他們左右,甚至哪怕沒有那個討厭的李青,他們也完全不是對手。
無他,當今皇帝和太宗一樣,都掌控著兵權。
朱棣從朱瞻基小時候就把他往軍事上帶,在其還是孩子的時候,數次北巡都帶著他。
朱瞻基16歲後,更是直接帶去北伐,整日和武將泡在一起。
如今,效果終於體現出來了。
儘管眼下朱瞻基在軍中的威望,遠不上當初的朱棣,但壓製文臣依舊是手拿把掐。
見眾人聽進去了,夏原吉這才道“內閣之所以如此熱忱,就是因為他們看得明白,想要更進一步,就得聽話、肯做事……”
“若為了前途官運,一味迎合皇上,豈非枉讀聖賢書?”禮部侍郎憤然道。
夏原吉反駁“皇上頒布的這兩項政令,對大明還是有一定好處的。”
蹇義打圓場“我們反對也阻止不了皇上,反倒會成全了內閣,不管怎麼說,這次朝會上我們並沒輸,內閣依舊沒得到提拔!”
聞言,眾人的臉色緩和下來。
蹇義深知,安穩內部最好的方式,就是樹立一個共同敵人,於是,義憤填膺道“本官與內閣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眾人應和。
一群人個個咬牙切齒,麵色猙獰,那滿臉的殺氣不弱於戰場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