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個家吧。”於謙說“娶妻生子,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先生如此……謙真擔心先生遭受不住,人會崩潰。”
他心疼道“每次路過這兒,尤其是在日暮之時,看著先生屋裡昏暗的燭光,謙心裡就難受。”
“我沒那麼脆弱。”李青笑著擺手,輕聲說“我有過家,也享受過情愛,很美好,但我不想再嘗試了。”
於謙歎息一聲,不再相勸,舉起酒杯誠摯道“願先生早日回到自己的世界。”
“借你吉言。”李青笑著跟他碰杯,但笑得發苦。
他知道,他穿不回去了,隻能一天一天熬過去。
於謙見氣氛沉悶,主動岔開話題,笑道“現在福建動亂已平息,江浙也恢複了正常,大船也修好了數十艘,過了年朝廷就能和日本貿易往來。”
他欣然道“用不幾年,便能重回正軌,大明將恢複昔日榮光,為這個,咱得喝三杯。”
“喝。”
三杯酒下肚,方才的沉悶消除。
於謙難掩喜色,歎道“真不敢想,僅僅數年功夫,大明就有如此轉機,大明有先生在,大明幸甚,百姓幸甚啊!”
“我隻是個變數。”李青說。
“可正因先生這個變數,大明才有今日。”於謙感歎“這些年,我讀太祖、太宗實錄,常常感慨,大明若無先生,將會是什麼樣子。”
“你也太高看我了。”李青搖頭,“宣宗之前,有我無我,差距並不是很大,一個王朝在建立的前五十年,都是走上坡路的,並不是我的功勞;
況且,太祖、太宗皆是英主,宣宗也是明主,莫把功勞都安在我身上。”
於謙不置可否,笑道;“但從這裡開始,就是先生的功勞了。”
頓了頓,於謙又說“其實有時候我也想先生能一直留在大明,這樣大明就永遠不會走下坡路了,隻是……
終是苦了先生。”
李青搖頭苦笑,“苦不苦我都得受著,這是我的命。”
抿了口酒,“其實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多厲害,按照曆史發展周期,大明遲早會走下坡路的,我也無法阻止,我能做的,也隻有儘力而為罷了。”
“我相信先生。”於謙說。
李青好笑道“我自己都沒信心。”
於謙認真道“我相信先生會竭儘全力,也相信先生能做到。”
“那麼遠的事誰說得清啊?唉……!”李青搖頭歎道,“我隻能保證大明不會真正意義上亡國,哪怕它真到了積重難返,不得不亡的時候,我也會想辦法讓它破繭重生。”
“先生慎言。”於謙忙道,“這可是大逆之言。”
李青笑笑,“好了,我不說就是了,來,喝酒。”
……
朝局恢複了平靜,沒人再挑刺兒了。
連動亂這樣的法子都用了,他們已經黔驢技窮,儘管不服,但無可奈何。
不過君臣之間的關係,仍是很僵。
朱祁鎮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已經初步達到,這一改製的第一仗他打贏了。
贏了的人,總是特彆大度。
至於群臣的態度,無所謂。
他要的是實惠。
小年,王驥傳來軍報,明軍已經挽回頹勢,正在逐步反攻。
朱祁鎮接到軍報,開心異常,命五千錦衣衛、東廠番子,押送吃穿之物犒賞三軍。
將士在外賣命,又逢過年,不能寒了人心。
過了年就能重開貿易了,朱祁鎮也不在乎這些了,上次在江浙搜刮的二十萬匹絲綢,年後就能賣上大把銀子。
正統九年,大年初一。
又是臣子拜年,皇帝發紅包的日子。
但來拜年的臣子,僅有三分之一,其他人都以五花八門的理由沒來。
朱祁鎮心頭震怒,但沒爆發。
麓川的亂子還沒平,他不想節外生枝,但這個賬他記下了。
早晚有天,他得找回場子。
李青領了紅包,回到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幻想著師父能來,但老頭子終究還是沒來。
於是,他吃了三天剩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