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剛升起的喜色,頓時一僵,怯怯道“還是讓三法司查啊?”
“怎麼,你就那麼怕?”朱祁鎮挑了挑眉,哼哼道“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來你是心虛了啊。”
“呃……是。”王振略一猶豫,光棍承認,“皇上,奴婢有些地方確實過分了些,以後不會了,但要是讓文官來審,您是知道他們的,栽贓陷害的事,他們乾起來比東廠、錦衣衛隻強不弱。”
他苦著臉說“到時候,奴婢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不夠砍的啊!”
“行了,放心好了,你且不會死呢。”朱祁鎮淡淡說。
其實王振的不法,朱祁鎮是知道的,隻是知道的不夠詳細罷了,但他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王振對他掌控大局有利與否,顯然,經此一事後,王振隻能更加賣命的為他做事。
之前或許隻是為了權勢,但現在要加一條了,還有身家性命。
因為隻有朱祁鎮能保下他,而想要朱祁鎮保,王振隻能儘可能地滿足交代的事。
這一來,王振和文官集團的矛盾隻會更深,從而更依賴朱祁鎮。
這一點,王振自己都明白,但他沒得選。
文官恨他入骨,孫太後現在也要殺他,除了死心塌地跟著小皇帝,王振彆無選擇。Πboγ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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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時辰後,在禦醫的救治下,楊溥幽幽醒來。
“皇上,老臣……”
“你感覺如何?”朱祁鎮上前問。
“老臣真的乾不動了。”楊溥苦笑道,“求皇上恩賜,準許老臣告老還鄉吧。”
朱祁鎮能感受到他無力,以及思鄉心切,朝禦醫道“楊卿身體如何?”
“回皇上,楊大人年老體衰,確實不能再操勞了。”禦醫回道。
朱祁鎮微微點頭“行,朕準了。”
“謝皇上,謝皇上隆恩。”楊溥幾乎喜極而泣,他這大半生都在廟堂,這麼久的時間早已耗乾了他的所有。
除了疲憊,就是厭倦,再無最初的衝勁兒,和對權勢的向往。
終於可以回去了……楊溥滿臉的放鬆之色,仿佛卸下了千斤巨石。
他沒有逗留,拖著不適的身體當天就出發了,甚至沒有通知同僚好友。
馬車上。
楊溥撩起轎簾,望著逐漸遠去的皇城,輕聲說“下輩子,不來這兒了。”
宦海沉浮數十載,勾心鬥角,派係紛爭,起起伏伏,確實心累。
建文二年中進士,進翰林院做編修,本以為隻要熬個幾年,就能回家鄉做個縣太爺,不料卻遇上了建文削藩,緊接著靖難之役打響。
改天換日後,他被太宗選中,成了東宮太子僚屬,本以為跟著太子好好乾,以後定會飛黃騰達,不料卻被太宗下了大牢……
人生總是充滿戲劇性!
他落魄過,也輝煌過,但細細想來,到頭也不過是殘軀一具罷了。
他輕聲吟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首詩和他不算太貼切,卻也有很大相同。
楊溥很寂寞,昔日的同僚好友早已故去,曾經的威風不可一世的三楊,如今也隻剩他一人。
連個能書信來往,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了,想到此處,致仕還鄉的喜悅也被衝淡了。
楊溥滿臉的落寞苦澀,歎道“唉…又有什麼好爭的呢?”
…
楊溥走了,但圍繞著這座皇宮的權力角逐,卻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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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源局。
李青監督銅錢製造,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泡在這裡,《永樂大典》一本沒偷到,他渾身不得勁兒。
“現在鑄造銅錢已經步入正軌,我在不在這兒看著也沒多大用了。”李青倚在躺椅上,輕聲自語,“找機會跟小皇帝說說,還是還朝吧,這一天不偷大典,我就渾身刺撓。”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李大人,李大人在房間嗎?”
李青起身開門,“怎麼了?”
小太監笑容可掬的說,“皇上讓大人回朝呢。”
“好嘞。”李青笑著點頭,“公公稍候,本官去交代一下。”
這可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李青心情大好。
他卻忽略了,每次朱祁鎮找他,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