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他敗了,但他沒想到,代價竟如此沉重。
朱祁鎮變得很沉默,任誰被判了死刑,且三日後就要行刑,也不會歡快。
他默默吃飯,默默發呆,默默睡覺,但他根本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過往種種。
父皇的英容,皇奶奶慈祥……一幕幕在腦海閃過。
從記事起的種種過往,如幻燈片一般浮現。
父皇帶他騎大馬,王振陪他玩蹴鞠,於謙教他讀書認字,和心愛女子的耳鬢廝磨,咿呀學語的兒子……
後悔嗎?
後悔!
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朱祁鎮閉著眼,眼淚從眼角流出,滑過臉頰,滴落在席子上。
濕了一片…
李青看在眼裡,心中也不是滋味。
朱祁鎮算不上昏君,也沒做過惡,這是唯一的一次。
做錯了事要受罰,隻是……
他做了十四年的皇帝,但他也才二十二歲。
~
這三日對朱祁鎮來說,太過漫長,仿佛又重新活了二十多年,卻又很快,什麼都還沒抓住,就要撒手了。
這日清晨。
穆卓兒沒來,脫脫孛羅也沒來,來的是那位粗獷漢子。
“我們太師說了,你交出大明的皇帝,女人、牛羊隨你開口。”粗獷漢子說,“這一次,我們不會再受你威脅了。”
李青沒搭理他,轉過身,幫朱祁鎮打理袍服,這邊正了正,那邊拍了拍,最後手搭在朱祁鎮肩膀,輕聲說
“不怕,不怕,啊~”
朱祁鎮閉上眼,微微昂起首,雙拳緊握,顫著身子深呼吸,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粗獷漢子想上前搶人,但考慮到李青離譜至極的身手,又給打消了。
反正王和太師都說了,讓李青自己選,他犯不上拚命。
連大明皇都敢殺的人,殺他還不是捎帶手的事。
“鏘啷——!”
寒光一閃,一劍封喉!
李青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半點遲疑,絲滑之極。
“嗬嗬嗬……”
朱祁鎮雙手捂著脖子,鮮血從他指縫中流出,他大張著嘴什麼也說不出來,似乎在質問李青
“你不是說,很快,不疼的嗎?”
‘撲通——!’朱祁鎮倒在地上,嘴巴吸合,眸光瞥向賬外,留戀著人生最後一眼光亮。
他死死捂著脖子,卻怎麼也阻不住鮮血汩汩流出。
仿佛許久,又仿佛很快,朱祁鎮停止了抖動,腦袋歪向一旁。
粗獷漢子敬畏地看著李青,糾結片刻,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探了探朱祁鎮鼻息,又趴在朱祁鎮胸膛聽了好一會兒。
最終確定,朱祁鎮真的死了。
“來人!”
‘蹭蹭蹭……’一群漢子衝進來。
粗獷漢子正欲發號施令,忽覺脖頸一寒,繼而生疼,他忙開口道“彆誤會,王不可辱,這是規矩,我們隻是要厚葬大明的太上皇。”
“不用了,”李青語氣冰冷,“漢人有漢人規矩,準備一口棺材來。”
“呃…好。”粗獷漢子不敢強來,小心翼翼推開脖頸上的刀,領著人退出營帳。
營帳外。
大軍集結完畢,韃靼軍蓄勢待發。
脫脫孛羅一身甲胄,意氣風發。
見粗獷漢子走來,他問“如何?”
“回太師,死得透透的。”
“嗯…”脫脫孛羅抽出彎刀,朗聲道“勇士們,大明的太上皇昨夜猝死,我們和大明再無調和可能,隨本太師殺向大明,我們能贏一次,就能贏第二次,
問鼎中原,恢複大元。”
“殺!殺!殺!”
……